北京公主

十一. 送別

傍晚開始，天空不斷降下微微細雨，雨絲像一支支亂針，從不同方向插進心坎。

在北京的最後一夜，各人都感到一陣離愁別緒。高不可攀的長城、廣闊但寂寞的故宮、雜亂又苦悶的中華民族園、頹垣敗瓦的圓明園、嚴肅規矩的天安門廣場、長得令人疲累的長安大街、還有污染不清澈的天空、全部將化為美麗的回憶、藏於每人的心底。

學校為我們舉行送別晚會，不知是否要掩蓋那種惱人的離愁別緒，大家都縱酒狂歌，大吵大鬧，說著還是不太靈光的普通話。那是一個沒有管束的晚上，也是一個令人惻隱的晚上。

公主一直坐在仲衡身邊，她向仲衡敬酒，向我敬酒，向老師敬酒，向大家敬酒。她有點興奮，也有點失落。她沒有喝醉，也非常清醒，但這種感覺卻最難受。

近在咫尺，卻在天涯。

「我明天不能送你了。」仲衡委屈地說。

「為甚麼？」公主很酸。

「明天有課，老師說不能送你們。」

「不可以走一課嗎？」

「我也很想送你，但是我不能決定。真對不起。」

公主不再追問，她還可以說甚麼？明天來臨，一切都要結束了。

「如果有機會，你再來北京吧！我要好好的款待你。」仲衡說。

「不如說，如果有機會，你來香港找我吧！」公主苦笑道。「我帶你上山頂，那裡可以看到香港的夜景，很美啊！」

「是嗎？我真想去看一看。」

「不過，有時會很大霧，甚麼也看不到。」公主有感而發。「就像北京的天空一樣。」

「無論如何，我還是想去看看。」仲衡渴望地說：「或許有一天，我也會離開國家，往外面遙遠的地方去。」

「真的嗎？」公主很想知道仲衡的理想。「為甚麼？」

「雖然我很喜歡這個地方，這個家園，但我更想尋求理想的發展。」

「要去那裡？」

「美國吧！」

公主突然覺得，她對仲衡還有很多陌生的地方。她想一一的發掘出來，可惜時間已經不允許了。

「努力吧！」公主眨了眨眼，微笑起來。「只要努力，你一定可以達成你的理想。我一定會在遠方祝福你的。」

仲衡內心感到很溫暖，對公主的關心，他只能夠感激。「謝謝！謝謝你！」

他站起來，拿起滿滿的酒杯，向公主敬酒：「我們來乾一杯！」

「為了甚麼？」

「為了我的理想！」他頓了頓，就像初見面那次一樣，尋找一個平衡點。「還有．．．為了我們的友誼．．．」

公主也站了起來。溜冰跌倒，她最終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今次她一樣可以。「就為了我們的友誼，還有你的理想乾杯。」

滿瀉的酒，一飲而盡。

可是，感覺是連綿不斷而沒有盡頭的。呼之來，揮之卻不去。

送別會完結時，公主對仲衡說：「我要給你一樣東西。」她拿出一封感謝卡，交到仲衡手中，那是她在下午寫的。

「沒有甚麼可以送你，只可以寫一封感謝卡．．．」

「已經很足夠了．．．真的．．．」仲衡一個大男孩，卻差點感動得哭了出來。「謝謝你。」

完結時，天空抹乾了眼淚。無論如何悲傷，如何失落，它下定決心，要堅強地走以後的每一步路。

然後，在第二天來臨時，天空放晴了。

在沒有仲衡的送行下，我們離開了感情豐富但文化包袱沉重的北京。渺小的飛機在一瞬間劃過長空，隱沒在仍然模糊不清的天空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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