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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女主播(All About Eve)小說創作、劇情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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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劇村

 愛相隨 (1) ∼ (36) 全文完   

愛相隨(六)    (續上篇)            2003/11/23                作者:jennifer

翔澤在University Cycle租了腳踏車代步。
「這裡妳來過,對吧?」翔澤笑說道,上回大夥到他家裡慶功那晚,她提起過學校旁紀念品舖子的事。
善美看了他一眼,「其實…﹒」
她似乎欲言又止,翔澤追問道:「怎麼了?」
善美笑著搖搖頭。
「今天我就客串嚮導,帶妳來個劍橋深度之旅吧!」

翔澤領著善美由位於大學城中心的聖瑪利教堂參觀起,兩人爬上了123個階梯,從屋頂眺望著四周的景物。
接著他們來到了國王學院,雄偉的哥德式門樓在陽光下顯得赳赳有神。
「那是亨利六世,國王學院就是在他支持下成立的。」翔澤指著草地中央的青銅塑像說。
在國王禮拜堂內,翔澤詳細解說建築的特色,從扇形拱頂天花板,到禮拜堂四面描繪新約故事的二十五扇彩繪玻璃,再說到祭壇後方魯本斯所繪「賢士來朝」圖,以及分隔禮拜堂前廳與唱詩班隔屏上裝飾有天使的管風琴,一樣都不曾遺漏。

「哇,你好厲害。」善美吃驚地說。
她只來過這裡三四回吧!而且每次都是帶著親朋好友來參觀的。
「沒什麼啦,我對這些有點興趣。」
他原本想念建築的,跟父親妥協了才改念商學管理的,當初為了來英國,跟父親借了一筆錢,工作的第二年他就把那筆錢還清了,他還記得父親當時臉上吃驚的神情。父親常常開玩笑說他是家裡的逆子,從來不肯依著家裡的安排行事,他若真是逆子,根本不可能回到漢城的。在英國的那段日子,無居無束,沒有人對他另眼看待,那是他記憶中最快樂的時光。

「噯,你怎麼了?」善美看著有些失神的翔澤。
「喔…﹒沒什麼」翔澤回過神來,「難得來這裡,等一下我去租台相機幫妳照相吧!」
「不用了,我以前拍過照了。」

出了國王學院,翔澤朝左手邊街道走去。
「尹總,我想到皇后學院看看。」善美指著右方。
翔澤笑著說:「妳對這裡還蠻熟的嘛,不是一般的觀光客哦!」
善美抿著嘴笑了。
「甄善美,拜託妳,我有名字的,這裡不是公司,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尹總”?」
善美笑著搖搖頭。
「為什麼?」
「你是我頂頭上司,萬一哪天在辦公室裡說溜了嘴,就糗大了。」
在漢城每個人都喊他尹總的,她入境隨俗也喊慣了。
「欸,同樣是同事,為什妳可以叫Peter的名字,就不能叫我的名字?」翔澤抗議說道。
善美捂著嘴笑了,「我們那裡習慣了彼此稱呼名字嘛,跟漢城不一樣,再說,Peter也不是總經理。」
「唉,說來說去,好像是我的不是了……妳就不能一天忘了我是總經理嗎?」翔澤心有不甘的說。
看著翔澤那副不甘心的模樣,善美忍不住笑了。說實在的,這次來到漢城,他對自己的照顧,除了長官對部屬的關懷之外,很多時候,他其實更像是個朋友。

「你這副樣子哪裡像個堂堂董事總經理?簡直跟個孩子沒倆樣。」善美說。
「我像孩子?…﹒那個昨天在交易部高興得又教又跳的人,才像個孩子吧!」翔澤大笑著說。
善美臉一紅,昨天那一幕,竟讓他看在眼中了。

善美像識途老馬似的,帶頭穿越了皇后學院內的小徑,來到了後面的花園,裡邊一片婀娜綠蔭,紅瓦牆上爬滿了葛蘿,清雅幽靜,翔澤訝異自己以前不曾留心過這兒的美。
「妳對這裡怎麼這麼熟悉?」
「我第一眼看到這裡,就愛上它了。」善美說。

兩人陸續造訪了三一學院和聖約翰學院。
翔澤如數家珍地敘說著各個學院的歷史和建築特色,就連三一學院大門上亨利八世雕像所持權杖被頑皮的學生掉包成一隻椅腳的趣事也沒遺漏,詼諧風趣的話語好幾次讓善美笑得直不起腰來。

下午一點多,兩人騎著車來到一間拉丁氣氛濃厚的餐廳吃飯,店裡播放著熱情的拉丁舞曲,雖然過了用餐尖峰時間,店裡還是有好些學生在那兒嬉笑喧鬧。他們選擇了在戶外的露天餐座用餐,那兒安靜些,還可以享受春陽的洗禮。

「La Mimosa,美麗的小姐和花朵。」善美望著餐廳招牌,微笑著說。
「咦,妳怎麼知道?」翔澤驚奇地看著善美,La Mimosa是義大利文和西班牙文的結合。
「呃…﹒」善美心中懷著歉意,「其實……其實,我來過這裡幾次。」善美說。
算了,還是不說了,善美想。
一開始是因為不想和他攀關係,沒說出自己也在劍橋念書的事,現在卻是不好意思說了,生怕他誤會她是有心作弄他,她其實沒這個意思的。

「難怪,我總覺得妳對劍橋的一切好像並不陌生,怎麼不早說,我剛才豈不是班門弄斧了!」
一路上和她說著話,她的眼神裡總是晃漾著會心愉悅的神采,原來她對這裡不陌生的。
「你在劍橋待了五六年,我哪裡可能知道得比你多。」善美連忙說。

他說,來到劍橋不到康河體驗撐篙遊河的樂趣,會抱憾終身。這話一點也不誇張,她真得很懷念乘船遊河的日子。

翔澤雇了艘船,由船夫撐著篙沿河而下。
「唸書的時候,我喜歡自己撐篙。」翔澤說。
善美笑問道:「和女朋友一道?」
翔澤揚揚眉,靦腆的笑了。
「她人呢?」
「結婚了,她是這裡的韓僑,我回國後,工作忙,見面的機會少了,就分手了,遠距離的戀愛很難維持的。」
善美瞅了翔澤一眼,笑著說:「一定是你太偷懶了,沒有常常跟人家聯絡…。真心相愛的兩個人,不會因為距離、時間的阻隔就改變對彼此的感情的。」
翔澤笑笑沒說話。
「不過…,你條件這麼好,說不定有一大卡車的女生在那裡排著隊等候你的青睞呢!」
「什麼?…」翔澤聽善美這麼一說,不覺啞然失笑:
「喂,妳這是在恭維人還是在罵人?」

沒一會兒功夫,連接著聖約翰學院兩岸校區的嘆息橋出現在眼前,從這裡開始就進入康河最美麗迷人的路段了。河岸左邊是雄偉的學院古建築,右邊是綠草如茵的劍橋後花園,河邊的垂楊,楊蔭下的木橋,木橋下的白鵝,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閒適愜意,浪漫動人。

她好懷念這兒的一切。

步履踏上劍橋的那一刻,那種踏入幻境的感覺再次浮現,就像她多年前第一次來到劍橋時那般。眼前迷迷濛濛的,不論是建築、樹木、小橋、流水,都美得那麼自然、那麼清新,如果把劍橋,變成一幅幅繪畫,在劍橋的圖畫裡,一切都是美的。

他們搭了最末班的火車回倫敦,不為別的,只為了再看星輝斑爛中的劍橋一眼。回程的路上,或許是怕吵了有些疲累的善美,翔澤沒怎麼說話。

善美微微睜開了眼,見翔澤正瞧著車窗外出神,車窗玻璃中映射著他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孔。
他真的是一個很出色的男人,走到哪裡總是有許多傾慕的眼神跟隨著他的身影。今天一整天,他的笑聲不斷。好難得看到他這樣放鬆自己,她心裡替他高興,他要她趁這個機會休息兩天,其實他比她更需要休息吧,平常他真的是太辛苦了。

從他臉上飛揚的神采,她可以感受到劍橋的歲月必定在他的生命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回憶。此刻他一定也和自己一樣正沉湎在這一日舊地重遊的悸動中吧!畢竟,他們都在這裡度過了美好的青春歲月。

這些日子來,他們相處得很愉快,她嘴裡儘管尹總尹總的稱呼他,但心裡早把他當成朋友看待了。那一夜在漢江畔的碼頭餐廳和他握手的那一刻,就如他所言,他們已經是朋友了。這一趟全球巡迴法說會的旅程,似乎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更加拉近了。

這一晚,她和翔澤沿著映滿星輝的騎士橋街,漫步回旅館……。


待續

***
忍不住又讓愛相隨中的翔澤和善美到了英國……,因為
英國是AAE中他們相遇的地方,

因為
倫敦是我最喜歡的城市……

請原諒我吧!
謝謝妳們。
 

愛相隨(七)           2003/11/30               作者:jennifer


第二天,機場作業依然停擺。兩人放心不下公司的事,還是一早就進了位於Cannon Street的總公司。

善美趕在東京辦公室下班前撥了通電話回去,跟辦理日興電器籌資案的同事查問了作業情形,隨後到債券交易部了解昨天的市場狀況,沒一會兒功夫就把該辦的事都辦妥了,看看在這裡也插不上手幫忙,公司又准了假給她,十點半鐘便堂而皇之的告退了。

離開之前,她特地跑到十一樓想跟翔澤打聲招呼,見他正在跟漢城那邊進行電話會議,看樣子一時半刻是結束不了的。看著翔澤那副專注投入的神情,善美不覺笑了,就知道他嘴裡說得輕鬆,心中畢竟掛心公司的事,不親自跟催進度是絕對不會放心的。

善美心念一動,來到街角的coffee shop買了杯Expresso,隨手撕了張便條紙,信手在上面塗鴉了幾筆,趁著翔澤忙著跟電話那頭的同事交代事情,把咖啡和便條紙往他面前一擱,笑著朝他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後,快步離開了那裡。

善美搭地鐵來到了Oxford Circus,沿著Regent Street一路逛下來。這裡緊鄰著Oxford Street和 Bond Street,是倫敦的購物天堂。從以前她就喜歡來這裡逛街,即使不買東西,光是參觀琳瑯滿目的服飾、皮件、禮品、瓷器等就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這兩三年偶而因為公事到倫敦出差,總是來去匆匆,有好久沒這樣悠閒愜意地在這裡逛街了。這一帶其實沒多大改變,店面依舊是那幾間,這也難怪,能在這兒開門營業的都是有著金字招牌的商家,要倒閉關門還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善美在Laura Ashley買了件小碎印花洋裝。二十歲生日那年爸爸買了件Laura Ashley的洋裝當作生日禮物送她;都六、七年了,衣服早舊了,她卻還收在櫃子裡捨不得扔。
接著她到泰迪熊專賣店買了一隻泰迪熊玩偶和一些印著小熊圖案的磁鐵,在Whittard買了茶葉禮盒,等她提著大包小包回到旅館時已經一點半了,才又想起,忘了幫爸爸買雙他愛穿的馬汀大夫鞋了,這裡的價錢是東京的七折而已。

吃過中飯,善美換了身輕便的衣服,往Covent Garden去了,那裡有一間馬汀大夫鞋專賣百貨公司。佔地四層樓的商場裡,人潮洶湧一如往昔,本地人、觀光客都有。她直接來到了男鞋販賣區,才發現來這裡看鞋、買鞋的,不是男女結伴,就是男生獨個兒,很少有像她單身一個女生的,以前陪爸爸買鞋時,都沒留意過。她才在紳士鞋展示區前站定,便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轉頭一看,居然是尹翔澤,他正坐在長椅上試鞋。

翔澤笑著朝善美招招手。
她穿著藏青色的船型領七分袖貼身線衫,駝色工作褲,俐落中不失柔媚,婀娜姣好的身材展露無遺,剛才她一進門,立刻就吸引了他的目光,不只是他,一旁好幾個男生都不約而同地對她行注目禮呢!

善美笑盈盈地朝翔澤走了過去。
「妳今天…﹒好漂亮。」翔澤微笑著注視著善美。
每回看到她,總是讓他生出好心情。
「謝謝…﹒」善美靦腆的笑了。
翔澤灼灼的目光讓她有些侷促不安。
「你也來買鞋?」她問。
翔澤笑著點點頭,「坐一會兒吧?」,他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她坐下。
善美遲疑了片刻,才在翔澤身旁坐下。
「公司的事都交代好了?」善美垂著頭問翔澤,右手不自覺地扯著衣角。
不知怎麼搞得,今天在他面前好不自在,大概是這身衣服的關係吧!這上衣好像緊了些……。

「總不能不讓他們睡覺吧!」翔澤指指手上的錶,現在在漢城已經是午夜了。
「幫…﹒﹒男朋友買鞋?」翔澤問。
「不是啦…﹒﹒是幫我爸買的,他喜歡這裡的鞋。」善美連忙解釋著。

「小姐,想看什麼款式的鞋?」店員上前熱心的招呼善美。
善美愣了楞,男生的鞋,她實在外行,除了爸爸的尺寸以外,其他的她也弄不清楚,她求助的看著翔澤。
翔澤笑笑,說:「我腳上這款穿起來很舒服,要不要看看?」
結果,她跟著他買了雙同樣款式的鞋給父親。

一旁等候店員包裝的時候,翔澤轉過了臉來瞧著善美看。

「你…﹒看什麼?」善美臉一熱,沒好氣的問他。

翔澤笑著說:「妳好像很容易臉紅喔…﹒﹒,可是妳在跟客戶作簡報時,給人的感覺是非常的專業、自信,怎麼台上台下差這麼多?」

「我就是我,哪裡有什麼台上台下不同的?」善美白了翔澤一眼,心中暗暗嘀咕竟讓他瞧出了自己這愛臉紅的毛病。

出了鞋店,兩人沿著 Covent Garden Piazza隨興走著,隨處可見的露天咖啡座、風味餐廳、個性商店和街頭藝人讓人感受到此處的活力與魅力。善美在古物市集上看上了副土耳其玉手鐲,十之八九是贗品,卻是色澤鮮豔、做工精緻,看著喜歡,善美卯足了勁跟店家殺了半天價,居然以三折不到的價格成交了,看得翔澤嗔目結舌。

「到這種地方買東西,談價錢不能客氣的。」

她一副老江湖的口吻,翔澤聽了不覺笑了。

第一次逛這種地方,什麼新奇古怪的東西都有人賣,翔澤大開眼界。
善美逛得不亦樂乎,走走停停,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地面樓層的三區,才不過走了兩區。

「要不要休息一下?」翔澤問。
「我不累……」善美邊回話邊往南區走,一個沒留神,險些撞上一個手上提了大包小包的婦人,她連忙跟對方道歉,心頭猛然想起一事。

她滿臉不好意思地指指翔澤手上的提帶,說道:「我自己提吧!」
裡面是她買的鞋,剛才結完帳,他就搶著將袋子提走了,她顧著逛街竟給忘了。

他說這樣有失紳士風度,怎麼也不肯讓她把袋子拿回去。

真是該死,老是忘了他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居然拉著他逛這些亂七八糟的舖子,還讓他幫忙提東西,糗死了。

「那個…﹒﹒我們回去吧!」善美說。
「妳剛不是說要到 Peter Rabbit & Friends專賣店看看…﹒」
「不用了…﹒」善美搖搖手。
見她臉上意猶未盡的神情,翔澤莞爾一笑:「我現在是尹翔澤,不是尹總……﹒,妳不用不好意思。」
說罷,他右手一伸,簇擁著她隨著人潮移動的方向往前走去。

原來她是個Peter Rabbit迷。
「Folspy 也好可愛,對吧?」善美開心地指著櫥窗中的陶瓷像說,看見翔澤一臉茫然的表情,這才想起他是個大男生,十之八九弄不清這些的,她笑吟吟的說:「虧你在英國唸書這麼多年,連這都不知道……,這就是Beatrix Potter筆下的四隻小兔子,Folspy, Mospy, Cotton-tail 和Peter Rabbit…﹒」她笑咪咪地跟他解說著,臉上流露出童稚的純真。

他知道Beatrix Potter和彼得兔,卻不曉得還有其他這些個名堂。
哈!她這會兒真的就像個小女孩,翔澤含笑看著善美,心中竟然柔情翻動。

店裡面故事書、玩偶、瓷器、餐具、衣服、筆記本、月曆等各式物品應有盡有,翔澤在童書區挑了幾本彼得兔故事集和一些錄音帶買給小姪子,下得樓來卻見善美空著手。
原來她看中的一組”Four Little Rabbits”的彼得兔四姐弟陶瓷像,沒貨了。
「要不要到別的地方看看?」
「不必了啦!也不是非買不可。」善美嘴裡這麼說,卻難掩失望的神情。
「不後悔?明天我們就要離開倫敦了。」翔澤說。
「明天?」
「May跟我說罷工今天結束,她已經幫我們確認回程機票了,怎麼,她沒跟妳說嗎?」
May是這裡負責秘書工作的同事。

離開了喧鬧的 Covent Garden Piazza,兩人沿著Great Queen Street一路走下去。
Covent Garden這一帶在15世紀時由Bedford伯爵重建為高級住宅區,到現在依舊隨處可見許多的古老豪宅。置身在週遭的維多利亞建築與綠蔭庭院間,令人生出思古浪漫的情懷,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想像著仕女紳士身著華服,衣香鬢影的宮廷聚會。
「啊…﹒」翔澤輕輕讚嘆了一聲。
善美看了翔澤一眼,笑問道:「你似乎對英國很有感情?」
這兩天他神情愜意,嘴角常常浮現著笑容。
翔澤笑笑:「是啊,我喜歡這裡,說不定…過兩年我會在這裡找個鄉下地方隱居…﹒﹒。」
「隱居?…﹒﹒ 別開玩笑了,像你這樣事業有成,企圖心旺盛的青年才俊說要隱居!」善美睨著翔澤,一臉不信的神情。
翔澤笑笑沒說話。
誠如她所說,事業的成功的確給他帶來很大的滿足與成就感,但有時夜闌人靜時心中卻也不免有著一股莫名的寂寞與空虛,想著能有一個人一起分享他的快樂。

「去過湖區嗎?有人說,那裡是全英國最美的地方。」翔澤問。
「嗯…﹒﹒」善美笑著回答:「當然囉,那裡是彼得兔的家鄉嘛!」
翔澤拍拍腦袋:「對喔,我居然忘了Beatrix Potter就是在那裡創造了彼得兔的。」
「我還記得那裡的鄉間小路,爬著常春藤的白色小屋,還有那一片翠綠青蔥的草原,真的好美…!」善美神往的說著。


愛相隨(七)  (續上篇-1)        2003/11/30        作者:jennifer


又走了一段路,善美轉頭笑著對翔澤說:「噯,其實你哪天真要隱居也不一定非在英國嘛,這裡天氣不大好的,還有很多好地方呀!」
「哦…﹒」翔澤饒有興味地看著善美。
「普羅旺斯應該也是個不錯的地方…﹒ 」
她想起了寫<山居歲月>的英國籍作家彼得梅爾,他放棄了如日中天的事業,和太太珍妮移居到普羅旺斯。
「普羅旺斯?」
「嗯…﹒,那裡不但景緻宜人,而且人情味濃郁,還有美味的甜瓜、鮮蘑菇、新鮮羊乳酪、松露、肥鵝肝、脆餅羊肉和生蠔、龍蝦…﹒」她越說越開心,大大圓圓的眼睛笑瞇成了一條縫。
「聽起來,好像妳是準備專程去那裡大吃一頓的…﹒」翔澤忍不住取笑善美。

善美掩著嘴笑了。

「噯,說到吃的,妳什麼時候也請我吃Shabu Shabu吧!」
一想到她居然說要請 Allen Craig吃Shabu Shabu,他就不是滋味,難道他竟比不上Allen 那傢伙嗎?
「那有什麼問題!你到東京來我一定請你……」
「一言為定囉?」
「嗯。」善美含笑點著頭。

一路聊著聊著,來到了書店林立的Charing Cross Road。
逛了一下午,有些累了,兩人找了家集書籍、雜誌、音樂和咖啡廳於一堂的複合式書店落腳。

「謝謝妳早上的咖啡,還有那張漫畫,不過…﹒我長得沒那麼難看吧?」翔澤對著低頭正喝著柳橙汁的善美說道。

善美噗哧一聲笑了,早上她信手在便條紙上畫了幅漫畫,上面畫著在公事堆中揮汗奮戰的他。

「漫畫,就是遊戲畫嘛,它的特色就是趣味性和不拘形式,當然要誇張一些,你…﹒﹒該不會連這點幽默感都沒有吧?」
「你把我畫成那樣,我實在沒辦法滿意,不過看在妳請我喝咖啡的份上,我就不跟妳計較了…﹒﹒,妳…﹒怎麼知道我喜歡喝Expresso?」翔澤看著善美,笑問道。

「我…是隨便買的。」善美說話的聲音低不可聞。
她向來就不善於說謊,也不知怎麼的,她就是碰巧留心到他每回只點Expresso喝的。

翔澤看著善美微紅的臉蛋,微微笑了,他說:「真是湊巧,謝謝妳囉!」
他可不想讓這個可愛的女生難為情,不過她臉紅的模樣真是迷人極了,想到這裡,翔澤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兩人在書店內逛了一會兒,各自買了幾本書,隨後搭了地鐵往Notting Hill而來,他說要帶她到一個特別的地方吃晚餐。

這家名為「Portobello Gold」的餐廳,位在繽紛忙碌,遊人摩肩接踵的Portobello市集中。穿越門前馬路的小貨攤,一進到屋內,善美馬上被室內精心佈置的熱帶叢林景象所吸引,各種綠色的藤蔓和色澤鮮豔的花朵肆無忌憚地盤據了整個餐廳,與原木材質的桌椅相映成趣,五彩的燈光從天花板投射下來,整個餐廳充滿著浪漫迷人的氣氛。

為了讓善美體驗一下在「樹屋」用餐的趣味,翔澤在櫃檯邊上跟店主打著商量。只見他不時朝她這邊指指點點,摩蹭了半天,店主總算挪了間「樹屋」給他們。
名為「樹屋」,其實是架在半空中的座位,雖然不是真的在樹上,卻有著樹屋的神秘與趣味,一塊布廉隔開了外面的熱鬧,坐在裡面的人享受著獨處的寧靜。

「你認識這裡的老板?」
「不認識。」翔澤搖搖頭。
「那怎麼弄得到這個位子?」
這裡生意興隆,他們又沒訂位。
翔澤的臉上露出了靦腆的表情,「呃…﹒﹒我用了點小技巧…﹒」他說。
「什麼小技巧?教教我,下回我也依樣畫葫蘆。」
依樣畫葫蘆?翔澤露齒而笑,說道:「妳恐怕用不上。」
「為什麼?」善美嗔怪地說。
「好……我說,不過,妳可不許罵人啊?」翔澤說。
「好嘛!賣什麼關子!」
「我說…﹒」翔澤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善美的臉色,「妳是我女朋友,不遠千里從韓國來看我,求他好心安排個位子…﹒」
善美一張粉臉登時漲得通紅,「你,你,你…﹒﹒」了半天,卻說不出話來。
「喂,說好了不可以生氣的…﹒」翔澤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你這人真是的…﹒」善美狠瞪了翔澤一眼,低聲咕噥著:「台上台下兩個臉孔的人是你吧!」
「妳說什麼?」他湊近身來問她。
「沒有!」她撇過頭去,不理他。

這人在公司裡嚴肅得嚇人,私底下卻挺愛作弄人的,有時她不禁懷疑他是不是衝著她來的。

翔澤點了時令的愛爾蘭生蠔和肉質鮮嫩的黑線鱈,又要了兩杯雞尾酒,那酒喝起來有點兒像檸檬汽水,卻又喝得到一點兒酒香,善美還是第一次喝到這個,只覺得味道挺好,不知不覺間竟喝了大半杯。
「”一杯紅”小姐,妳今天酒量不錯嘛。」翔澤笑著說。
「這是什麼酒?喝起來好特別。」善美撫著微燙的雙頰。
「這是Smirnoff Ice,是用伏特加酒加上檸檬汽水調製成的,這酒有一點後勁,妳慢點喝。」

他說得果然沒錯,沒一會兒功夫,酒精逐漸發揮效用,腦袋便有點暈淘淘的,翔澤陪善美沿著Portobello大道走了好一會兒,吹了涼風,她才覺得腦筋清楚了些。

兩人相偕來到西敏碼頭,搭上末班遊船,遊覽泰唔士河岸的夜間風光。
春寒料峭的夜風吹在身上,冷得善美直打哆嗦,原本沒打算要夜遊泰唔士河,下午出門時只帶了件薄外套。
「噯,你幫我擋擋風吧!」
她躲到他背後,他高大的身材可以替她遮遮風。
「這樣就看不到夜景了。」翔澤笑著說。
「不行,我凍死了…﹒,我可以用想像的…﹒﹒」
說完,她當真閉起了眼睛。
下一分鐘,她就猛然感覺到雙肩被他厚厚的西裝外套壓得有點沉重。
「披著吧!還有一段路呢!我可不想妳生病回去,讓Peter那傢伙跟我興師問罪…﹒」
「謝謝…﹒」
這是第一次,她沒有拒絕他,翔澤的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喜悅。


愛相隨(七)  (續上篇-2)         2003/11/30          作者:jennifer


遊船穿越了一個又一個的河橋,沿岸燈火雖不若某些城市的高樓燈景那般精采絢爛,卻有著另一種沉靜祥和的美。
善美站在翔澤身側,目光隨著他的手指所到處,欣賞著兩岸的各式建築物。

「世界上有許多名城,都有一條有名的河流相輔,河與城的結合,衍生了文化、經濟、政治、藝術。從前,河流是交通的命脈,城市因河而興盛,今天河流運輸角色的重要性日益降低,但是它特有的風采,卻不會在人們的心目中抹去。…﹒有人說塞納河為巴黎帶來戀人般的浪漫,泰唔士河則為倫敦帶來武士般的豪邁…﹒﹒」翔澤緩緩說著。

善美聞言笑了。

翔澤不解地看了善美一眼。
「沒想到你也會說出這麼感性的話…﹒﹒」善美瞅著翔澤。

「是嗎?」翔澤揚揚眉毛,「親愛的甄善美小姐,可不可以告訴我,妳眼中的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善美抿著唇笑了,「這個嘛…﹒﹒」她促狹地上下打量著他,跟著兩隻手在空中筆劃了一番,口中卻是一個字也沒說。
「什麼嘛!」翔澤蹙了蹙眉,。
「這是智力題外加聯想題,你得用你那聰明的腦袋再加上一點聯想力去想囉!」善美面有得色的說。

翔澤莫可奈何的笑了,有時還真拿這小姐沒輒。

大鵬鐘和國會大廈遙遙在望了,遊船接近終點站了。
「這麼快就到了…﹒﹒。」善美說。
翔澤輕拍著善美的肩膀,「下次再來呀!」翔澤說。
她側過臉去看他,和他相視而笑,心中有一種奇特的感覺流竄著。

回到旅館將近十點半了。
洗過澡,善美邊聽著音樂邊打包行李。

今天東買西買,行李箱差點裝不下了。善美看了桌上的牛皮紙袋一眼,再看看錶,他這會兒應該還沒睡吧!剛才就應該把東西給他的,居然忘了。善美笑著站起身,推門往外走去。

翔澤的房間在八樓。出了電梯,善美沿著右手邊的迴廊走去,繞了老半天,才發現自己走錯了方向,正好繞著旅館走了一圈。好不容易來到翔澤住的那一面樓,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停下了腳步,她下意識地閃身在角落裡,等翔澤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裡,才舉步離開了那裡。

和他一起的女生好像就是那天在機場看見的那位小姐,這麼晚了還到飯店找他,他們應該不是普通朋友的關係吧。
不知怎地,前兩天在機場看見他們在一起,她也是悄悄避開了!是怕打擾了旁人的隱私吧!她解讀著自己的反應。

這一夜,她睡得不是很安穩,腦海裡老是晃著他和那個女生踏進電梯的一幕…﹒﹒,他們真是一對璧人。

第二天,翔澤差點睡過了頭。昨晚金慧珠跑來找他,纏著他在樓下酒吧聊天,他看時間晚了又送她回旅館,弄到兩點多才睡覺。
甄善美在櫃檯留了字條說要去辦事,中午在機場跟他碰頭。說好了一起吃早餐的,不知她為什麼臨時變卦了?該不會又跑去 shopping了吧。

翔澤退了房,提了行李往公司而去,昨天交代張國勝辦的事今天得再確認一下。

機場重新開放,四方旅客蜂擁而至,班班飛機都客滿,兩人一個坐在商務艙,一個在經濟艙,壓根沒什麼機會說話,一直到了曼谷,趁著等候轉機的空檔,兩人找了個咖啡座聊天。

「妳看起來有些累,昨晚沒睡好嗎?」翔澤關心的神情溢於言表。
「昨天玩過了頭,興奮得睡不著。」善美淡淡說著。
「要跟妳說再見了,有點捨不得。」翔澤說。
等一下他搭韓航飛漢城,她搭日航飛東京。

捨不得…﹒?善美覺得有些高興,又有些傷感。
「不對吧…﹒﹒,你應該高興以後再沒有人敢隨便跟你頂嘴,也沒人敢把你畫得這麼難看了…﹒﹒」她嘴裡開著玩笑,心裡卻有複雜的情緒。

還是快些跟他說再見吧,她得把那顆差點走岔路的心抓回來,善美想著,卻怎麼也止不住心頭那份依依與悵然。
從漢城、香港、東京、紐約到倫敦到曼谷,他們循著同樣的路線,繞著地球跑了大半圈,這會兒終於到了要揮手說再見的時候了。人的緣份有深有淺,像他們這樣擦身而過,應該就屬於那種緣淺的吧! 

「謝謝妳,沒有妳的協助,這個案子不會這樣順利完成的。」翔澤笑著說。
善美搖搖頭,「你說錯了,你不是說這是團隊合作的事,你忘了嗎?」
翔澤笑了:「Peter說得沒錯,妳的確是最好的…﹒」
「謝謝,真高興我在你眼中不再是個動不動就掉眼淚的小女生…﹒﹒」善美微笑地瞅著翔澤。
翔澤一臉尷尬地說:「喂…﹒妳什麼時候偷聽我跟Peter講話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不知道嗎?」善美眨眨眼睛。

「考不考慮…﹒到漢城來工作?」翔澤止住了笑,正色問道。
善美一愣,旋即搖搖頭。
「是不是…﹒﹒東京有什麼妳留戀的事物,還是…﹒﹒有喜歡的人在那裡?」
善美微笑著搖搖頭,「無可奉告。」她說。

廣播通知飛東京的旅客準備登機了。
「我得走了。」善美站起身來,「這個…﹒送給你」。
她將一個牛皮紙袋交到翔澤手中。
「這…﹒﹒什麼啊?」
「謝謝你這一個多月來的照顧。」她嫣然一笑,朝翔澤欠欠身,轉身朝登機門方向走去。

走著走著,步履慢了下來,她忽然很想再看他一眼。說不定以後沒有什麼機會再見了。她停下了腳步,回過身來,卻不期然和翔澤的目光相遇,他一直都站在那兒看著她嗎?

「尹翔澤…﹒,別工作得太辛苦了!」她大聲對著他說,臉上努力堆砌著笑容。

翔澤開心地笑了,這最後的一分鐘,她終於叫了他的名字。
「彼此彼此,妳也別又忙得暈過去了…﹒﹒」他大笑著說。

善美笑著朝翔澤揮揮手,他會意地點點頭,瀟灑地舉起手來用力地揮著。

翔澤目送著善美的身形消失在登機門的那一端。
他打開牛皮紙袋,裡面是彼得梅爾寫的<山居歲月>。


待續 


愛相隨(八)           2003/12/7                作者:jennifer


「我得走了。」翔澤說。
話一出口,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地用嗔怪的目光看著他。一個是他的母親,另一個則是金慧珠。
「我一點半要回去開會。」翔澤指指手上的錶。

今天他和母親約了中午一道吃飯,沒想到中途金慧珠不期然出現了,翔澤心裡有數,這一定又是母親的精心安排。

這幾個月,市場籌資熱度不減,他為了爭攬業務,大陸、台灣、東南亞到處跑,一個星期難得有兩天在漢城,即使人在漢城,要嘛就是在辦公室加班,要嘛就是去應酬客戶,很少回家探望老爸老媽,偶而抽了空回家,也是蜻蜓點水,打聲招呼就走人,母親直抱怨他好久沒陪她一起吃頓飯了。

說實在的,他倒也不是真的忙到抽不了身,只是每次一回家,母親總是嘮嘮叨叨的,他都聽怕了,能躲即躲,圖個耳根清靜。

就拿剛才吃飯的時候來說吧!才吃沒兩口,母親又開始跟他催婚了。
「我還沒打算結婚哪!」翔澤直截了當的說。
「你都三十三歲啦!…﹒」母親瞪了他一眼,跟著說:
「你爸……」
「你爸在你這年紀,孩子都有兩個了……」翔澤搶著把母親的舊台詞說了。
李素蘭瞅了兒子一眼,說:「唉,你這孩子…﹒﹒」

翔澤朝母親笑笑,他對母親有著幾分的歉意。
母親從小對他這個么兒就寵愛有加,記得小時候,大哥就常抱怨母親偏心,跟他吃味;他高中畢業後不顧家人反對負笈英國讀書,之後又在國外做了兩年事才回國,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能陪在母親身邊,那段日子他知道母親心裡很難過的。

「媽知道你嫌我煩…﹒﹒,我也是看你工作這麼辛苦,身邊應該有個女人照顧你,才常常跟你提起這事的…﹒﹒」
「媽…﹒﹒,這種事急不得的…﹒﹒」翔澤不願過度拂逆母親的心意,口氣軟化了些,說道:「再說,我現在工作這麼忙,哪有心情和時間交女朋友?等過一陣子再說啦!」
「等過一陣子?你那次不是這樣說?…﹒﹒」李素蘭忍不住又叨唸起來:「好好的女孩子就在身邊,你偏對人家不理不睬的…﹒﹒真不知你心裡在想什麼?」
翔澤知道母親說的是金慧珠。
「我只拿她當妹妹看…﹒﹒」翔澤說。
「你…﹒﹒」
「媽,這種事勉強不來的…﹒﹒」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的,我跟你爸還不是見面沒幾次就結婚了。」
母親出身政治世家,和父親家族的結合在當時傳為佳話。
「媽,您很清楚自己兒子的個性的,不是嗎?」
李素蘭無奈地看著兒子。
同樣都是兒子,這個小兒子,事事都有自己的主張,從讀書、就業到婚姻,都容不下別人做主。
「你要是真不喜歡慧珠,那你告訴媽…﹒﹒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媽幫你留意留意…﹒﹒ 」李素蘭還是不放棄。
翔澤笑嘻嘻的對母親說:「我沒什麼條件的,只要看著順眼就好了…﹒﹒」
「這是什麼答案嘛!」李素蘭一臉莫可奈何的表情。

「阿姨…﹒﹒翔澤哥……﹒」
金慧珠的出現,打斷了翔澤母子的談話。

一點多鐘,翔澤一個人先行離開了餐廳。
其實下午的會議三點鐘才開始,他只是不想一會兒跟金慧珠單獨相處,他知道母親等一下又會藉故離開,把金慧珠跟他單獨留下。

看看天氣不錯,翔澤把方向盤打了個轉,下了快速道路,開車沿著江邊道路兜風。

翔澤想到母親聽到他回答擇偶條件時那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

從他過了三十歲生日以後,母親就開始跟他催婚了,三不五時在他耳邊叨唸著。他就這麼跟她打馬虎眼、拖拖拉拉過了三年,幸好大哥早早給家裡添了孫子,不然他的耳根更是不得清靜了。

自從五年前跟秀珍分手以後,他就沒有在女孩子身上用過心思了,倒不是他對秀珍有什麼刻骨銘心忘不了的事。當初他和秀珍是怎麼走在一起的,他都有些記不得了;他們那一班偏巧就他和秀珍兩個韓國人,既是同鄉自然走得近乎些,時常同進同出,同學們都把他們看成了一對,倆人也就順理成章走在一塊兒了;真要問他放了多少感情進去,他也弄不清楚。秀珍寫信來說要跟他分手時,他也只是一個人悶在酒館裡喝了一夜的酒,就雲淡風輕過去了,失戀的滋味就僅是如此嗎?他弄不懂他的朋友們為什麼失戀時經常像遭逢了世界末日似的,或許他從未真正墜入愛河,他和秀珍之間只是寂寞互相慰藉罷了!這幾年,家裡、朋友前前後後幫他介紹了不少的女孩子,工作上的關係,也認識了不少條件不錯的女生,可他都沒認真想過談戀愛這檔子事,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事業上了。他這個自高中便逃離家族光環,遠赴異鄉求學的「逆子」,在父親面前可是說了大話,學不成名誓不還的,他的努力沒有白費,去年,他32歲那年,他被公司晉升為亞太地區資本市場部門的董事總經理,掌管日本以外所有東亞地區的企業籌資業務,他是公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董事總經理。還記得升職發佈後一個禮拜,他回家吃飯,不經意在父親書房桌上看見一份報導著他晉升董事總經理的新聞剪報,那時他心中的快樂實在非筆墨所能形容,雖然父親自始至終都沒當面稱許過他半句。

兩點鐘,翔澤回到了公司。
他搭了電梯往三十二樓而來。只要他人在漢城,每天他都會抽空下來走走,看看同仁的工作情形,順便跟他們打打氣。辦公室裡面一大半同事年齡都比他大,幾年前他剛派來這裡當主管時,大家心裡多少有些不服,帶起來有些吃力,每次下達一個指令,大家總是一堆推託的理由。不過,他畢竟是有實力的,再加上學校的領導統馭課程沒有白學,三四個月後就讓他們心服口服了。

翔澤踏進了辦公室,目光又不自覺往左手邊靠窗的那張空桌子看了過去。那是甄善美上回來漢城支援大榮的案子時,臨時加上去的座位,到現在還留著。

啊,那個一臉燦爛笑容的甄善美,近來可好嗎? 
說來奇怪,剛才母親在問他擇偶條件時,他的腦海中竟想起了她。

上個月他到東京開會,她正巧出外公幹,沒遇上。
她回東京後,他曾經打過幾通電話給她,不過一道日本海,似乎將兩人的距離拉遠了,她不僅話少了,言談之間也多了幾分生份,像是跟上司在說話似的,弄得他不知該跟她說些什麼,總覺得,她似乎是有意疏遠他。後來他又試著打了兩次電話過去,都碰上她出差,沒能接上頭,加上手上事情忙,聯絡就斷了。

翔澤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一抬眼,瞥見案頭上那本<山居歲月>,他再一次想起了她細數著普羅旺斯美食時那對笑瞇了的眼睛。

他忽然有一股衝動,想聽聽她的聲音。

翔澤毫不遲疑的一通電話直撥東京。
「善美呀…﹒﹒,她不在耶,請問您哪裡找?」
她的日本同事操著生硬的英語回答。
「我是她…﹒朋友。」
「她忙著籌備婚禮的事,今天不會進公司了……」
他拿著話筒愣在那兒……﹒。

等他回過神來,對方早把電話切斷了。
忙著籌備婚禮的事,她要結婚了嗎?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消息會對他造成這樣大的震撼。

這其實沒什麼好意外的,不是嗎?那回,他試探性的邀她來漢城工作,她一口就回絕了,她的一句「無可奉告」,不等於間接承認了在東京有喜歡的人了嗎?

整個下午翔澤的心裡充斥著一股莫名的失落感,他也弄不清自己為什麼有這樣的情緒反應。因緣際會,他們碰巧遇上了,時候到了,又各自回到個人的崗位上,他們充其量只能稱得上是普通朋友,不,或許在她眼中他連朋友都算不上,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正面回應要作他的朋友的。以她那樣客氣內斂的個性,她沒有主動告知她的婚訊,其實也是很正常的事,畢竟,他們只是因緣巧合湊在一起工作的同事而已。

翔澤交代了秘書明天讓花店送盆花過去,不管怎樣,畢竟相識一場,他無論如何都該寄上一份祝福的。


愛相隨(八)  (續上篇)         2003/12/7           作者:jennifer


善美和律師到客戶那裡安排法律文件實地查核的事,四點多鐘才回到公司。一踏進辦公室,便察覺到同事們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異樣目光。她心裡有些納悶。

「善美,妳過生日呀?」同事美智子一臉欣羨的表情。
「沒有呀!幹嘛?」
美智子往她座位上一指。
她眼前一亮!好大一束紫玫瑰海芋花束就斜靠在她辦公桌上。
「善美呀,男朋友送的呀…﹒﹒」「真是保密到家…﹒﹒」同事們七嘴八舌的瞎起哄。

善美紅著臉走到座位前,心裡嘀咕著,這次又是哪個人的傑作?可別又再是樓上那個工程師,她都已經明白拒絕他了。

善美取出信封裡的卡片…﹒﹒,目光移向卡片最下端,送花人署名的地方…﹒﹒。

H﹒C﹒ Yun﹒ 幾個大字映入她的眼簾。

善美的心怦然一跳。
花是尹翔澤送的!他為了什麼事要送花給她?

卡片上只寫了一句話, “ Congratulations “﹒ 

他要恭喜她什麼?
善美滿腦子的問號。

「欸,是哪個愛慕者送的?」美智子伸長了脖子,想看看卡片的內容。
善美慌忙將卡片塞到手提包裡,美智子是公司裡的八卦女王,真讓她看到尹翔澤的署名,不知會被她渲染成什麼樣,她還想過太平日子呢。
「同學啦!」她隨口胡謅著。
「同學??妳少來了……這人送的可是浪漫的紫玫瑰耶!妳知道嗎?紫玫瑰可是隱喻著難分難捨的情感…」

真受不了,美智子又開始發表她的花經了,每次辦公室有人收到花,她總是可以在上面大作文章。

下午,每個進出辦公室的人,都會特意繞到她座位上,對著那束紫玫瑰花讚賞有加,當然也少不了調侃她兩句,甚至連Peter都來湊熱鬧,攪得她沒法專心工作;乾脆帶著公事早早回家避難了。進了門,連老爸也要大驚小怪一番。她平時收到了花多半都是在辦公室裡就直接分送給同事了,從來不把花帶回家的,一來是因為不喜歡在路上拿著花被人一路行注目禮的那種感覺,再來則是對那些送花的人避之唯恐不及,哪裡願意帶著他們的花回家,徒增心煩。

善美找了個大花瓶,將花插在自己房中。
這花真得好漂亮!她還是第一次收到紫色的玫瑰花。
她含笑的凝視著眼前盛放的玫瑰。

這麼久沒聯絡了,她怎麼也沒料到尹翔澤竟然會送花給她,而她更是史無前例,破天荒的把他的花一路抱回了家。

他好嗎?想來一定很好的,他最近可是又搶下了幾件大案子。

剛回到東京的時候,他從漢城先後打過幾通電話給她,也不曉得是什麼緣故,隔著電話線,頓時覺得生份了許多,說話彆彆扭扭的,加上顧忌著辦公室人多嘴雜,她不是言不及義的說些無關痛癢的話,就是話題繞著工作打轉,他問她兩句話,她至多回答一句,倆人電話裡沉默著的時候倒比說話的時候多,很難想像,就在不久之前他們還在倫敦一起開心的逛街、遊河。

後來,他可能是工作也忙,就沒再打電話過來了。

她也曾想主動打電話給他,但除了問好之外,也不知要和他說些什麼,幾番猶豫,還是打消了念頭。儘管斷了聯絡,可是她始終留心著他的訊息,辦公室裡不時可以聽見同事們欣羨地討論著他令人眼紅的業績。他們不明白,那是唯有超強的向心力與默契一流的團隊意識,加上與客戶之間的互信基礎,才能締造出的成功,她也是身歷其境才明白其中的道理的。

他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為什麼送花給她?
善美很想打電話去問個究竟,卻又躊躇起來,這麼久沒聯絡了,除了道謝的話,還能跟他說些什麼呢?磨蹭了半天,眼看都十點多了,索性心一橫,拿起電話,直接撥了他的手機號碼。

電話響了五六聲沒人接,她正想掛斷,話筒裡傳來了他那熟悉的聲音。
「尹翔澤,請問哪位?﹒﹒」
「那個…我是…﹒﹒」,聽到翔澤的聲音,善美竟沒來由地緊張起來。
「甄善美!」翔澤以爽朗的笑聲回應著善美,心裡卻感到些微的苦澀。

她果然打來了,他一直在期待著她的電話。
他想,她收到了花至少應該會給他回個電話吧!他很想再聽到她那甜美的聲音。

「最近好嗎?」翔澤邊說著話,邊捻熄了手上的煙,看著煙灰缸裡滿滿的煙蒂,翔澤皺了皺眉,不知不覺間他竟抽了這麼許多。
翔澤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她就要做新娘子了,怎麼會不好呢?
「很好呀,你呢?一定還是到處飛來飛去,三天兩頭加班的吧?」
善美的笑聲透過電話傳入翔澤耳中。
她果然是很快樂的樣子,反觀自己,卻有種空盪盪的感覺。
「對,老樣子,一點長進都沒有。」翔澤自我解嘲地說著。
他這兩天一直在想著,自己在追逐成功的過程中,是不是錯失了身邊一些可貴的東西?
「沒長進?我們這邊三天兩頭就聽說尹翔澤總經理今天搶了花旗美邦的生意,明天又拿下了另一個大案子,搞得Peter經常被倫敦的大老闆K得滿頭包,害得我們這些人也跟著遭殃…﹒」
翔澤笑說道:「還不都怪妳,沒事把我畫成個埋在公事堆裡的人,從倫敦回來後,我就沒過過幾天好日子!」
「是嗎?那你更應該謝謝我囉!」
「謝妳什麼?」
「謝謝我讓你生意興隆呀!下次升官時,記得可要請我客哦!」
她銀鈴般的笑聲始終沒停過。
「喂,我問你,幹嘛送花給我?還寫什麼 Congratulations呀?」
善美興師問罪的口吻,讓翔澤啞然失笑,那有收了花還罵人的。
「哇,這麼兇!我還想問妳,要結婚了也不通知一聲,太不夠意思了吧!…﹒」
「結婚?誰跟你說我要結婚了?」善美啼笑皆非的說。
翔澤一愣,原本混沌的心頓時清明了起來,他急切的問:
「可是…﹒﹒我…﹒昨天打電話過去,你同事說…﹒﹒妳忙著籌備婚禮?」
「什麼!…」她在電話那頭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哎喲,你誤會了啦…﹒﹒」
原來她是忙著籌備她阿姨的婚禮,她的小阿姨下個星期要結婚了。

「那真是我誤會了…﹒﹒」翔澤開懷地笑了。
他有一種漫天雲霧散去的感覺。
「真是的,你這人想像力也未免太豐富了吧?」善美笑著說。
「我的想像力遠遠不及某人,都快三個月了我還猜不透那人在泰唔士河上那一番比手畫腳的意思呢!…﹒﹒」
「哈哈!這就叫當局者迷吧!」
當局者迷?翔澤心中一動。

「喂,還喜歡嗎?」翔澤問。
「什麼?」善美摸不清翔澤話裡的意思。
「我說的是花,妳喜歡嗎?」
「噢…﹒﹒花呀,…﹒很漂亮的玫瑰花…﹒雖然受之有愧,還是謝謝你。」
善美隔著電話莫名其妙的紅起臉來,還好,尹翔澤不是當著面問她。

「妳現在人在哪裡?」翔澤問。
「在家裡。」
「難怪了…﹒」
「難怪什麼?」善美好笑的問。
「難怪又開始說話沒大沒小了…﹒﹒」
「什麼意思?」
「我之前打電話到辦公室給妳,妳講話總是一板一眼的,像談公事似的,弄得我戒慎恐懼,我還是比較習慣那個老喜歡跟我抬槓的甄善美……﹒﹒」
「你這人有毛病呀……」善美忍不住笑了。

兩人就這麼聊了下去,也不記得是誰先掛的電話。

那天夜裡,翔澤隱約夢見自己回到了劍橋,他在康河上撐篙泛舟,而坐在小船一頭清晰可見的人是……﹒﹒甄善美。


待續


愛相隨(九)          2003/12/14                作者:jennifer


善美才坐定,美智子便急如星火的衝到她面前。
「小姐!妳總算回來了…﹒」
善美連忙放下水杯,問道:「有事嗎?」
她剛從客戶那裡回來,現在業務競爭激烈,經常得到客戶那裡走動走動。
「老闆找妳……,從三點半到現在,他已經讓人打了兩通電話來問了…﹒,喂!妳蹓達到哪裡去了?不是說三點半就可以回來的嗎?」
善美苦笑著說:「美智子小姐,妳又不是不知道貴國的交通狀況,今天是星期五耶…﹒」
每逢星期五,東京街頭的車流跟打了結似的,動彈不得,她足足晚了半個鐘頭才回到公司。

善美匆匆來到Peter辦公室,差點和正走出來的友理子撞了個滿懷。
友理子是Peter的秘書。
「快進去吧,他們等妳半天了。」友理子說。
他們?
「誰在裡面?」善美好奇地問。
「一個超級大帥哥!」友理子一臉興奮的笑容。
「是嗎?…﹒﹒是布萊德彼特?還是貝克漢?」善美笑問道。
公司上下都知道在友理子眼中只有布萊德彼特和貝克漢倆人才夠格稱得上是帥哥。
「我的名單上現在要多加一個人囉!」友理子笑著朝門內指了指。

善美推門進去,裡面除了Peter外,還有一個男人。
那人背向門坐著,乍看覺得背影有些眼熟。
「善美……有人特地來看妳囉!」Peter笑咪咪的朝她招招手。
那人緩緩從沙發座上站起身來。
天哪!是尹翔澤!
「妳好嗎?甄善美…﹒﹒」他笑容可掬的跟她打招呼。
善美當場楞住了,她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尹翔澤。
「尹…﹒總!」她結結巴巴的跟他打了聲招呼。
她想自己現在看起來一定跟個蠢蛋似的。

翔澤打量著善美,「三個月不見,更漂亮了…﹒﹒」
善美紅著臉,尷尬地看了Peter一眼。
這人幹嘛非得在Peter面前說這些不可。

「老弟,你到底會不會說話啊?人家本來就很漂亮,我告訴你……,光是這棟大樓裡就不知有多少人想追求她了!今年情人節,她一個人就收到了三四束花,這小姐居然毫不領情,把花通通都轉送給同事了;對了!就在上星期四還有人送了一大束玫瑰花到辦公室來給她呢……」Peter越說越起勁。
上星期四嗎?
翔澤含笑看了善美一眼。

翔澤這回是來東京渡假的。
Peter原本晚上要請翔澤到六本木吃飯,他說和長輩有約了。

善美送翔澤來到樓下的lobby。
「打算在這裡待幾天?」
「星期天晚上就回去……」
「大老遠來,只停留兩天,這樣哪算渡假?」善美笑著說。
「如果我說是專程來看妳的,妳信不信?」
翔澤的目光在善美臉上打轉。
下午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有多渴望見到她。

善美的心陡地跳了一下,除了談公事的時候,她從沒見過他這般認真的表情。
「嗯…,這個嗎…我…受寵若驚。」善美攏攏頭髮,若無其事的回答。

總算,他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了。

「我過來探望一位好久不見的老師,最近才連絡上的…﹒,」他頓了頓,「妳…﹒﹒明天有空嗎?我想我可能需要一位嚮導。」
「糟糕…﹒﹒」善美皺皺眉,一臉歉意的說:「這個週末我正好有約…﹒﹒,真是不湊巧。」
翔澤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的神情。
「該不是和男朋友約好了吧?」翔澤說。
善美抿唇一笑,說:「你問那麼多幹什麼?」
「唉!真羨慕那個幸運的傢伙……﹒」翔澤酸溜溜的說。
「對…﹒他真的很幸運…﹒﹒」
善美甜甜笑著的模樣,讓翔澤很不是滋味。
「這樣吧…﹒,晚上我請你吃飯?我請你吃…﹒ Shabu Shabu…﹒」善美靦腆的說。
她很過意不去,自己在漢城受他照顧頗多,他大老遠來到東京,她至少該盡一下地主之誼吧!

「真的?」翔澤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
善美小嘴一噘,說:「怎麼,你懷疑我的誠意?」
翔澤一聽笑了。
「我哪敢懷疑妳的誠意,我是…﹒﹒受寵若驚。」
她的主動邀約令他既驚且喜。
「可惜我晚上有約了……」,翔澤語帶惋惜的說,「可以記在帳上,下回再用嗎?」
真是的!她怎麼就忘了他晚上有約的事了。
「那還有什麼問題?那麼…﹒﹒就這樣了,祝你渡假愉快。下次來東京前,記得先通知我,我一定帶你四處看看。」善美說。
「一言為定!」翔澤喜孜孜的說。
「嗯。」善美笑著點點頭。
她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想,要是明天沒有出去旅行就好了,他看起來好失望的樣子…﹒﹒。


下班時間一到,善美準時離開了辦公室。
送走尹翔澤後,她的心情浮浮躁躁的,始終沒法定下心來做事,大概是因為明天要和父親到輕井澤渡假,有些興奮的關係吧!

六點半不到,善美回到了位於東京大學外籍教師宿舍區的家。父親在東大擔任客座教授,他們住在這裡快三年了。

進了玄關,便聞到滿室菜香。
「爸,我回來了……」
不待父親回應,善美便一頭鑽進了廚房,果然看見英順阿姨正忙著作菜,看這陣仗家裡晚上好像有客人。
「好香啊……」善美湊到英順身邊,「阿姨,晚上有客人嗎?」
英順是旅日韓僑,在這裡有三代了,她燒得一手好菜,貴成每回要在家裡請客,總會特別情商她幫忙。他們父女和英順一家人早已打成一片,逢年過節兩家人經常聚在一塊兒。上回爸爸生病,她人在漢城,還多虧了英順一家人的幫忙!

「你爸晚上要請人吃飯。」英順說。

「丫頭,今天這麼早?」父親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那當然囉…﹒﹒」她湊到父親身旁,一把勾著他的臂膀,笑嘻嘻的說:「有好東西吃,當然要趁早回來,免得只有洗碗盤的份……」
「妳這丫頭!」
英順在冰箱裡翻箱倒櫃找東西。
「阿姨,妳找什麼?」
「我記得還有一瓶鵝肝醬的…﹒﹒」
「喔,前兩天隔壁的Robertson教授太太有急用,我就先借給她了。」善美說。
貴成看看錶,「時間還早,我上街去買。」
「爸,我去啦!待會兒你客人來了,我又不認識……,阿姨,我換件衣服就去。」

善美匆匆上樓換了衣服,騎著家裡那部小綿羊出門了。
她在超市買了鵝肝醬又順便買了些水果,回到家門口,正好七點鐘。
玄關一隅擺著一雙馬汀大夫鞋,那不是爸爸的鞋。

才進屋,就聽見了父親爽朗的笑聲。
善美輕手輕腳來到廚房,將東西遞給英順。
「客人來了?」
「剛到…﹒,好像是妳爸以前的學生。」
「學生?哇!是什麼尊貴的學生,老爸還要請他吃飯?」
「是不是尊貴的學生我不知道,不過那個年輕人長得真是好看…﹒﹒。」英順臉上流露出讚賞的表情。
「是嗎?跟妳最喜歡的克拉克蓋博和那個什麼寶田明比起來如何?」善美淘氣地問著英順。
聽說又是個帥哥,善美覺得有些好笑,今天,她已經見過一個帥哥了,這人會比…﹒﹒他帥嗎?
「不相上下。」英順說。
「真的?」
「信不信由你囉!來,我忙著,妳把這壺茶端進去,自己去看吧!」英順笑著將托盤交到善美手中。

善美垂著眼,走進客廳;爸爸老說,女孩子和人初次見面時,要含蓄內斂些,真要這樣跟客戶談公事的話,恐怕是作不了幾筆生意的,不過,在家從父,她照作就是了,免得老爸又笑她沒規矩。
「這位是小女…﹒﹒」貴成跟客人介紹著。
善美低著頭,跟對方欠了欠身。眼角餘光,感受到了兩道炯炯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心裡老大的不高興,哪有人這樣沒禮貌的。

心裡正嘀咕著,一個熟悉的聲音飄入她耳際。
「甄善美,我們又見面了…﹒﹒」
她猛一抬頭,對上了那雙含笑的眼眸,真是他。
她有一種喜出望外的感覺。

「怎麼?你們認識!」貴成訝異地看著兩人。
「我們…﹒﹒是同事。」翔澤連忙解釋著。
他才剛到,還沒有機會和老師深談。
「爸,上回我到漢城去,就是在尹總下面做事。」
「這樣啊!…﹒翔澤,那老師可要不客氣地說說你了…﹒」
貴成斂起笑容,「善美那趟回來,人足足瘦了一圈…﹒,你這傢伙是怎麼虐待我女兒的?」
「老師……」翔澤一臉尷尬的神情。
「哎喲,爸,你在胡說些什麼啦!」善美急得猛拉父親的手,「他…﹒很照顧我的。」
「真的?」看到女兒著急的模樣,貴成忍不住笑了。
善美才恍然大悟,原來讓父親給捉弄了。
「爸,你…﹒很無聊耶!哪天我要是被公司炒魷魚了,就惟你是問。」善美噘著嘴說。
「炒魷魚?誰敢炒我女兒魷魚?翔澤,你可不准炒我女兒魷魚喔!」貴成朝翔澤眨眨眼,他挺愛逗弄這個寶貝女兒的。
「是,我…﹒﹒不敢。」翔澤恭恭敬敬的回答。
「爸!」善美讓這對一搭一唱的師生鬧得沒輒,愛嬌地捶了父親一下。
「你看,我這女兒被我寵得無法無天,當著客人的面,居然連老爸也敢打。」貴成打趣著說。
「是你自己說女兒要寵的啊!」善美有恃無恐的回了父親一句。


愛相隨(九) (續上篇)         2003/12/14           作者:jennifer


晚餐吃的是法式料理,翔澤帶來的柏根第葡萄酒當場就開瓶佐餐了。
「翔澤,難得你還記得我喜歡喝這酒!」
「我怎麼會忘記,那回您帶著我們幾個畢業班的人在酒館裡喝掉了好幾瓶…﹒﹒」
「時間真快,一晃眼都七、八年了吧!」貴成感慨地說,「對了,說起來,善美算是你的學妹呢!你畢業那年,她正好進劍橋。」
「是嗎?」翔澤抬頭看著善美,目光中帶著幾分無奈的笑意。
這小姐真會作弄人,他不明就理地在劍橋當了一天導遊,簡直就是在孔夫子面前賣弄文章嘛!
善美不好意思的笑了,人說紙包不住火,真是一點沒錯。

貴成興致很好,一連喝了三、四杯酒,善美趕忙攔著,「爸,明天還得開車呢!」
「對喔!我一高興差點忘了……﹒」貴成看了翔澤一眼,「翔澤,你明天有活動嗎?我跟善美要到輕井澤度週末,要不要一塊去?」
原來她週末是要和老師出外旅行,他下午想太多了。
「這個…﹒﹒」翔澤含笑看了善美一眼,「會不會不方便?」
「不方便?怎麼會,」貴成轉頭對善美說:「丫頭,我去找妳田中叔叔下棋時,翔澤正好可以跟妳做個伴,是不是?」
善美低著頭喝湯,沒回話。

吃過飯,貴成和翔澤在客廳繼續聊著,善美泡了壺清茶進去,他們正談到她的工作。
「女孩子做這一行,太辛苦了,…﹒﹒」貴成看了女兒一眼,嘆了口氣說:「每天弄到三更半夜不說,還三天兩頭出差,忙得連交男朋友的時間都沒有……」
翔澤笑著說:「老師您開玩笑了,善美漂亮又能幹,追求她的人一定很多,聽說常常有人送花到辦公室給她呢!」
善美!他叫她善美,是誰准他喊她善美的。
「送花給這丫頭?在哪兒?我可是連一次也沒見過……﹒﹒喔!就只有上個星期四看她從辦公室抱了一大束玫瑰花回家而已!」

「是嗎?」翔澤的嘴角掀起一抹笑容,她把他的花帶回家了。

貴成從口袋裡掏出了香煙盒,卻一把讓善美搶下了。
貴成笑著跟女兒打商量,「丫頭,妳就通融一下吧!」
「不行,我們說好了一天只能抽兩枝的,你今天的額度已經用完了…﹒﹒」
貴成一臉無奈的跟翔澤抱怨著:「你看,這丫頭管我管得可緊,連香煙都有配額…﹒﹒,我得趕緊想辦法把她嫁出去才行……﹒。」
善美撇撇嘴說:「人家是為你身體著想,真是的,抽煙有什麼好?真搞不懂,你們男人幹嘛那麼喜歡抽煙?」
兩個男人相視而笑,她這會兒可是把在場的兩人都罵進去了。

翔澤在貴成殷殷挽留下,九點半鐘才告辭,臨出門前,翔澤的目光讓客廳壁櫃上的那楨照片給吸引住了。

三人來到門口,正巧有人來訪,貴成要善美送翔澤一程,翔澤推辭不過,只好謹遵師命了。
翔澤跟來客打了個照面,那人年紀跟他相仿,善美用日語跟那人聊了兩句。
翔澤禮貌性的朝那人點點頭,對方打量了他一眼,目光中似乎不是很友善。

倆人沿著筆直的柏油路走著,距離路口的電車車站大約有二十分鐘的路程。
天空雲層很厚,善美有些後悔沒帶傘出來。
翔澤兩手插在西褲口袋裡,邊走邊打量著四周的街景,老半天沒說話。
善美首先沉不住氣,「你生我氣嗎?」她問。
「啊…﹒」翔澤啞然失笑了,「妳有什麼地方讓我生氣的?」
善美嚅囁地說:「就是那個……﹒學校的事……」
翔澤憋著笑,「嗯…﹒是有點生氣,妳為什麼一路瞞我到現在?」
善美咬著下唇,「一開始,是自尊心作祟,不想跟你攀關係,後來嘛…﹒﹒就覺得不好意思,也沒必要說了…﹒﹒﹒」
翔澤笑著搖搖頭,說:「真是個倔脾氣的小姐,……」
善美陪著笑臉,輕聲說了句:「對不起啦………」
「好了…﹒﹒我不會跟小女生計較的。」
「小女生?」她睜大了眼睛,一臉的不以為然。
翔澤笑笑沒答腔,兀自朝前走去。
「喂…﹒」善美跟了上去。

「晚上,走這條路安全嗎?」翔澤問。
「還好啦!出了車站,走個十幾二十分就到了;有時,爸爸會來接我。」

天空忽然飄起雨來,倆人互望一眼,很有默契的加快了腳步,這時除了繼續朝前走之外,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老天爺很不幫忙,豆大的雨點紛紛落下,倆人的腳步根本趕不上雨點落下的速度,只一瞬間,倆人的衣服都有些濕了。
翔澤脫下了身上的西裝外套給善美遮雨。
善美看了翔澤一眼,她知道他一定又會搬出紳士風度的那一套大道理來,總而言之,他是斷然不肯把衣服收回去的。
「我們一起遮吧!」善美靦腆的說。
結果,倆人將西服遮在頭上,一人拉著一隻袖子,一路跑到了車站。
「哎喲,你怎麼淋成這樣?」善美見翔澤半邊身子幾乎溼透了,嘴裡直嚷嚷。
她急著往前跑,全沒留意他什麼時候鬆了手,將大半件衣服都讓給她遮雨了,自己卻淋了一身濕。
「回到旅館,洗個熱水澡就沒事了。」翔澤不在意地說。
「要是感冒了,我看你明天怎麼跟我們去輕井澤?」善美嘴裡嘟囔著。
翔澤笑了笑,「妳剛才一聲不吭,我還以為妳不歡迎我去呢!」
善美瞪了翔澤一眼,「你這人非得要別人敞開雙臂,說我十二萬分歡迎你參加才滿意嗎?」
「……﹒」
翔澤微笑不語,他一點兒也不想跟她鬥嘴。
他感激著老天爺讓他今晚再次見到她。

翔澤心中盤算著要去買把傘讓善美帶在身邊,卻見一對母子模樣的人笑著朝他們走過來。
善美熱絡的同那母子倆嘰哩呱啦的說著話,翔澤日語雖不靈光,幾個單字湊在一塊,倒也聽懂了兩三分。只見母子倆左一句「老師」,右一句「老師」的稱呼善美,翔澤聽得心中好奇,她什麼時候當了人家老師了?

善美轉頭對翔澤說:「人家邀請我們過去喝杯茶,順便你也可以把頭髮擦擦。」

原來那對母子家就住在車站對面而已。
「他們幹嘛稱呼妳老師?」翔澤按耐不住好奇心問善美。
「噢,正弘…﹒﹒,就是那個男孩,跟我學過溜冰。」
「是嗎?我不知道妳還會溜冰。」
「我可是有教練執照的。」善美得意的說。

一進門,立刻就有人遞上了乾毛巾,善美趕緊催著翔澤把頭髮擦乾,一邊幫著他拭去衣服上的雨水。
那位婦人在一旁看了一會兒,笑著問了善美一句話,只見善美臉一紅,用力搖著頭。
「你自己擦啦!」她將毛巾往翔澤手中一塞,站開了去。
看善美那副害臊的模樣,翔澤多少猜到了他們談話的內容。

倆人在那學生家裡小坐了片刻才告辭,出得門來,雨已經停了。夏天的雨,總是來得急,去得快。

「你快走吧。」善美催著翔澤去搭車。
翔澤四下望望,夜深了,街上行人稀少,他有些不放心。
「我送妳回去吧!」
善美搖搖頭,「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可不能讓一個女生三更半夜獨個兒走回家。」翔澤說。
善美看了翔澤一眼,臉上露出了笑容。
她想起了初到漢城的那個晚上,他執意要送她一程的事。

結果,倆人又一路走回她家。
「晚安。」善美說。
翔澤注視著善美進了門,才離開。

夜裡,翔澤興奮地睡不著,腦海中老是浮現著她剛才跟他揮別時那一臉甜美的笑容。
就是那個笑容!那個令他難以忘懷的笑容…﹒﹒。

今晚他總算是解開了這些日子以來心中的困惑,原來,他真是見過她的,他在照片裡看過她。
那楨擺在甄家客廳壁櫃上的照片,他曾在劍橋老師的研究室裡看過一回。照片中的她十五、六歲模樣,梳著兩條辮子,一臉燦爛的笑容……。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縷線將他們牽繫住了。
當年的驚鴻一瞥,他把她的笑容深植在記憶深處,時光荏苒,他們終究相遇了。這或許就是……緣分吧……。


待續


愛相隨(十)           2003/12/21                作者:jennifer


剛過七點,翔澤便接到了善美的電話。
「喂,你起床了嗎?」
一早就聽到她甜美的聲音!翔澤的嘴角浮出了濃濃的笑意。
「有事嗎?」翔澤問。
昨晚說好上午八點鐘在東京車站前碰頭的。
「你快下來!我在飯店對面街口等你,……記得把行李一起帶下來。」善美說。

十分鐘後,翔澤帶著隨身行李,來到了飯店大門口,遠遠就看見了騎著輕型機車的善美,她穿著白色無袖上衣,卡其綠長褲,笑盈盈地朝他揮著手。

翔澤快步走了過去。
「不是說好八點鐘在車站見面嗎?」
「我上街買東西經過這裡,順便過來載你,等一下就不用再繞到市區裡來了。」
善美指指機車前方的置物籃,裡邊放著些水果、餐點。
看翔澤神清氣爽的,善美才放了心,昨晚她一直擔心著他淋了雨傷風感冒。
「咦,你的行李呢?」善美瞧著翔澤手上簡單的行李包。
「全在這兒了…﹒﹒」翔澤瀟灑的揚揚手上的行李袋。
善美笑著說:「就這麼簡單啊?」
每次她出門,爸爸總是取笑她大包小包的像搬家似的,女生出門本來就比較麻煩的嘛!

「上車吧!」善美遞過安全帽給翔澤,轉身跨上機車前座。
好半天不見後座有動靜,善美回頭一看,見翔澤依舊站在原地。
「你幹嘛?」她問。
翔澤搔搔腦袋,笑著說:「我看…﹒我自己搭車過去好了。」
他長這麼大,可從沒讓女孩子載過…﹒﹒,再說…﹒﹒這種五十CC的小車…﹒﹒。
看翔澤一臉的不情願,善美心裡有些明白了。
她打量著翔澤,他至少有一米八吧,坐在後座恐怕連腿都沒處伸,她搭美智子的機車時就有這種感覺了,何況他的身長比她高出了一大截。
「那,你坐前座吧!」
善美下了車。
「喂,你有機車駕照吧?」善美不放心的問了一句。
「要檢查嗎?」翔澤帶上安全帽,發動了引擎。
他拿的可是重型機車駕照。

六月天了,清晨的空氣中卻仍透著一股涼意,善美忽然打了一個噴嚏。
「冷嗎?」翔澤問。
「還好…﹒」話才說完,又是一聲哈啾。
這種天氣真不該只穿了件無袖上衣就出門的,善美想。
翔澤將機車靠邊停了,脫下了身上的夾克。
「妳穿著吧!」他說。
「不用了…﹒」善美扭捏地搖著頭。
不過是件外套,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彆扭了。
見善美遲遲不肯接過外套,翔澤笑著說:「妳穿的這樣單薄,要是感冒了,我看妳這兩天在輕井澤怎麼玩?」
善美一聽,抿著唇笑了,昨晚她就是這樣叨念他的。
「穿著吧!」翔澤將外套披在善美肩上。
「謝謝。」善美道著謝,臉上露出了靦腆的笑容。

車子沿著馬路行進,善美在後座指引方向。
「欸,好像從我們認識開始,妳就常常把我的好意拒於千里之外…﹒﹒」翔澤說。
「哪有這種事…﹒﹒」
「怎麼沒有?頭一次我好心要送妳一程,卻被妳當成登徒子;第二次要載妳去拿行李,妳推託了半天;第三次在我家慶功那回,我要送妳回旅館妳起先也不肯……」翔澤不假思索的說。
善美笑著打斷了翔澤,「你這個日理萬機的總經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居然記得這麼清楚,你的記性總是這樣好嗎…﹒﹒,以後我在你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了…﹒﹒」

翔澤笑著說:「不是我記性好,是因為…﹒﹒…﹒」翔澤頓了頓,想著該不該往下說。
「因為什麼?」善美追問道。
「因為……妳很特別……」
她真的很特別。
從她義正辭嚴的拒絕了搭他便車那時起,他便不自覺的被她吸引了。
他忘不了她的聰敏慧黠,忘不了她的善解人意,忘不了她的倔強好勝,他忘不了她害羞靦腆的模樣,他忘不了她那一臉燦爛的笑容。
他見過許多美艷,溫柔的女子,可他獨獨忘不了她。
他喜歡和她在一起的那種舒服、自然的感覺。

她有什麼特別的?該不是……
「喂!你該不會又想說…﹒﹒我像小女生吧!」善美敲敲翔澤的背。
翔澤可以想像到她現在一定又是嘟起了嘴巴。
「真聰明!」翔澤說。
他忍不住又想逗逗她。

翔澤旋即發現自己犯了一個不可原諒的錯誤。
她好像生氣了,一路上對他愛理不理的。對於他的問話,也只是用「是」或「不是」簡單回應著。

「謝謝你的外套。」
進屋前,她把夾克還給他。

「甄善美……」翔澤叫住了善美。
「妳生我氣了?」翔澤問。
「我幹嘛生氣?」
善美憋著笑,心中有幾分得意。她是有些氣惱他又說她像小女生,可還不至於到生氣的地步,她不過是想讓他著急一下罷了,作弄人可不是他尹翔澤一個人的專利。
「甄善美,我收回剛才那句話……」翔澤正想道歉,貴成的聲音從樓上傳了下來。

「善美…﹒﹒翔澤來了沒?妳打個電話過去問問吧……」

翔澤有些意外,他原以為是貴成讓善美去載他的。
翔澤轉頭看向善美,她已然背過身去了。

「爸,他…﹒已經到了!」善美大聲回應著父親。
「你坐一會兒,我上去看看。」善美撇下翔澤一個人在客廳,咚咚跑上了樓。

從東京到輕井澤大約三個多小時的車程。貴成開了前半程的路,後面的路段由翔澤全數包辦了。貴成和翔澤師生二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沿途上,從學校聊到政治,從經濟談到運動,善美插不上話,一個人在後座看雜誌,欣賞風景。
「丫頭,今天怎麼這麼安靜?」貴成說。
「爸…﹒﹒總算你還記得我在後座…﹒﹒」,善美嬌嗔著。
「怎麼,怪老爸冷落妳了?」貴成笑呵呵的說,「今天有翔澤幫忙開車,妳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善美平常也開車嗎?」翔澤問貴成。
不待貴成回答,善美一把摟住了父親的脖子,撒嬌著說:
「別提了…﹒我每回開車,我爸總是緊張兮兮,弄得我細胞都死光了…﹒,哼!標準的大男人…﹒﹒」,她轉頭看向翔澤,說:「喂,你該不會跟我爸犯同樣的毛病吧!」
她甜美的笑容,讓翔澤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他一直擔心著她還在為早上的事生氣,從後視鏡裡偷偷瞧了她好幾次!

貴成轉頭對善美說:「丫頭,翔澤是妳老板,別老是喂喂的叫,太沒禮貌了…﹒」
善美看了翔澤一眼,嘴角噙著一抹笑意。
「沒關係的…﹒﹒」翔澤笑說道。
「那要喊你的得意門生什麼?他說出了辦公室,不准喊他尹總的…﹒」善美噘著嘴說。
「這個嗎…﹒﹒」貴成看看翔澤,又看看女兒。
「叫我尹翔澤,要不叫我學長好了。」翔澤說。
「這樣好!丫頭,聽見了?」貴成看了女兒一眼。
「知—道—了。」善美拖著長長的尾音回答。
翔澤見她那副嬌憨模樣,不覺笑了。

在公路休息站歇息時,貴成驚訝地說:「咦,翔澤,我們倆人穿一樣的鞋…﹒」
翔澤低頭一看,貴成腳上穿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馬汀大夫鞋。
翔澤含笑看了善美一眼,那是在倫敦時他幫她挑的鞋。
善美避開了翔澤的目光,笑著對父親說:「你們師生倆還真是心有靈犀啊!」
「這鞋是善美上次去倫敦時幫我買的…﹒﹒」貴成的臉上流露出欣慰的表情,「你是在那兒買的?翔澤……」
「我也是到倫敦時順道買的,老師要是喜歡,下回我到倫敦出差時幫您帶幾雙回來,老師穿7號鞋吧?」
「你怎麼知道我穿7號鞋?」貴成訝異地說。
「呃…﹒」翔澤怔了一下,隨即神色自若的說:「我是隨口猜的…﹒」
善美笑容燦爛的拋給翔澤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
翔澤微笑著搖搖頭,她不願提起他們在倫敦的事,他也只能配合了。


愛相隨(十)  (續上篇)        2003/12/21           作者:jennifer


他們在中午以前抵達了輕井澤。三個人在市中心的商店街吃過中飯後,貴成去找老朋友下棋了,父女倆約好了五點鐘碰面,他們今晚下榻在鹽壺的溫泉旅館。
「善美,翔澤就交給妳了,好好招呼人家啊。」貴成說。

「怎麼,妳不跟老師一起嗎?」翔澤問。
「田中叔叔是爸爸在東大的同事,去年退休後搬來這裡,爸爸很喜歡跟他下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這裡找他…﹒﹒,我對下圍棋一竅不通,只好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到處看看,好在這裡景色優美,美術館和博物館都很有看頭……」

「這裡給人的感覺有點像歐洲……林園的規劃和建築的風格,都帶著濃濃的歐洲風情。」翔澤說。
「嗯…﹒這裡是在明治天皇時期由外國傳教士開發的避暑勝地,以往日本的皇室貴族和文人雅士都很喜歡來這裡渡假;川端康成寫的那部「高原」就是以這裡為背景……。現在這裡不但蓋了網球場、溜冰場和高爾夫球場,還有最新潮熱鬧的購物中心,已經變成一個國際級的觀光勝地了。」
善美帶著翔澤參觀了舊三笠飯店遺址、田崎美術館、聖公會教會和聖保羅教堂。
「除了落葉松和白樺樹,這座聖保羅教堂已經被當作是輕井澤的象徵了。」善美說。
「這座教堂造型很獨特…﹒」
「對,它是建築大師安東尼雷蒙的作品,他因為設計這座教堂還得了獎。」

三點半鐘,他們來到位於車站前的矢崎公園,在公園裡覓了塊有綠樹遮蔭的草坪休息。

「哇!這裡好舒服!」善美往身後的樹幹一靠。
「累了?」翔澤問。
「還好。」
「我忘了,妳是逛街高手了。」
在倫敦時他們從Covent Piazza逛到Notting Hill,加上夜遊泰晤士河,沒聽她喊過一聲累。

翔澤躺在草地上。
陽光穿過枝葉的縫隙灑落在柔綿的青草地上,翔澤舉起右手遮住了刺眼的光線。
「這個借你…﹒」善美笑著將遮陽的草帽蓋在翔澤臉上。
一縷香氣撲鼻而來……。

「甄善美…﹒﹒」翔澤的聲音透著草帽傳出來。
「嗯?」
「你們女生在什麼情況下會把男生送的花轉送給別人?」
善美一聽笑了,「你問這做什麼?」
「好奇…﹒﹒」
「這個嘛……多半是因為她們對送花的人沒有什麼特別的情誼或感覺…﹒」
「是嗎?」
翔澤忽地坐了起來,「那我是不是應該覺得很榮幸……因為…﹒妳沒有把我送妳的花轉送給別人…﹒」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善美微微紅了臉。
她星眸含笑,雙頰嫣紅,翔澤有一種如癡如醉的感覺。
「妳爸不是說妳上星期帶了束玫瑰回家…﹒﹒」,他凝視著她,唇邊掛著一抹微笑。

他彷彿要看穿她的心思似的,善美低下頭,避開了翔澤灼灼的目光。
「因為……沒有人要嘛!我只好自己帶回家了。哎喲…﹒﹒熱死了,帽子還我。」她拿過了翔澤手上的帽子,用力的搧著。

沒人要?那晚在電話裡她可不是這樣說的,她說花很漂亮的。
翔澤忍住了笑,這小姐脾氣倔,嘴上又不肯吃虧,早上他已經吃過苦頭了,這會兒他可不敢再把她給惹惱了。
「我說你這人,也不先弄弄清楚,不同顏色的玫瑰花所代表的意思,就亂送一通,下次送花給別人以前,記得先找人問個明白…﹒。」
善美情急之下,把美智子那一套花經派上了用場,訓了翔澤一頓。
「哪來那麼大學問?」翔澤說。
花是由秘書代訂的,他根本不知道送的是什麼顏色的花,回去以後他可要弄弄清楚。

「我要休息一下。」
這回換善美躺下了,臉上覆著遮陽帽。
「這樣好像在作日光浴。」善美說。
「作日光浴?…﹒」翔澤笑著說:「那妳記得待會兒要翻個身…﹒﹒,免得只曬了半邊…﹒﹒」
善美抓著帽沿,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半天才止住了笑:「不許再吵我了。」她鄭重地說。
「放心,我會作妳的護花使者的。」
「……」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一種被寵溺的幸福。她笑著閉上了眼睛,在暖暖的陽光與徐徐的微風中,不知不覺有了幾分倦意……﹒。

一陣風拂來,善美的草帽被吹落在地上,翔澤趕緊拾了起來。
善美依舊靜靜的睡著。

翔澤看著善美,目光中充滿了溫柔。
第一次, 他這樣無所顧忌地看著她。

昨晚他睡得並不好,他萬沒料到在老師家中會見到她,更有甚者,她就是深深烙印在自己腦海中那個一臉甜美笑容女生的發現,更讓他興奮莫名,冥冥之中,他們之間似乎有著一種牽繫。這回他上東京,固然是為了和多年沒有聯絡的老師會面,其實卻是專程來看她的。

在曼谷機場時,他開著玩笑說,捨不得她。那句話卻當真應驗在他身上了,他常常想起她。他以為自己用著平常心待她,就像對其他的女生一樣,他以為自己對她的掛念不過是朋友之間的尋常情誼,然而她的婚訊所帶來的衝擊與失落感,卻讓他深深迷惑了,為什麼她竟這般牽動著他的心?她的一通道謝電話,為他撥開了漫天雲霧,他興奮的一夜無法成眠。

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女孩子有過這種特別的感覺。不知為什麼,打從開始他就沒有把她當成部署看待。起先或許是因為Peter的請託,或許是緣自他對她無心誤會的那份歉疚,更或者是因為她那似曾相識的美麗笑容,他主動對她伸出了友誼的手;從那以後,他便不自覺地在她面前卸下所有的面具,在她面前,他樂於脫下董事總經理的精明幹練與咄咄逼人,他只想做她的朋友。

接到她電話的那個晚上,他便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要上東京見她一面,他想弄清楚自己的心。昨天在Peter辦公室見著她時,儘管表面上神色自若,他的內心卻是波濤洶湧,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真的是喜歡上她了。當她說不能陪他逛東京時,他心中有說不出的失望;但是老天爺讓他在幾個小時之後又見著她了。


善美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片動人的湛藍,幾朵白雲悠閒地在天空漫步,她的草帽掛在樹枝上隨風擺動著。她坐起身子,瞥見了躺在身側的翔澤。

善美雙手抱膝,看著翔澤……。

他真的是個很俊朗的男人,濃濃的眉毛,大而有神的眼睛,高挺的鼻子,飽滿豐厚的嘴唇,加上挺拔的身材,走到哪裡,都令人眼前一亮。他絕對是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年輕,英俊加上事業有成,好些女同事背地裡都說他是公司裡最有價值的單身漢。

她想起了有幾回他微笑時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那絲靦腆,嘴角不覺浮出了淡淡的笑意,那時的他特別迷人…﹒。

她剛認識他的時候,對他的外貌並沒有特別在意,倒是他工作時的那份專注與投入,以及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的那份懾人的自信,令她印象深刻;等到和他熟稔了些,才發現了他體貼、溫柔的一面。兩個人雖然經常鬥嘴,卻是很投緣。她在倫敦撞見他深夜和那名女子外出那晚,才驚覺到自己似乎是喜歡上他了,她心慌意亂的躲了他一個早上,才把混亂的思緒理清楚了;她以為回家了,隔著千重山萬重水,她可以把他忘了,哪裡知道再見到他時,依然心潮澎湃。

他說是專程來看她的,是…﹒﹒真的嗎?
不,他向來就喜歡跟她開玩笑的……。
善美笑著搖搖頭,覺得自己真是異想天開。

善美神思飄渺地想著心事,全然沒留意到一旁那雙含笑注視著自己的眼眸,直到翔澤出聲喚她,善美才驚醒過來。

「醒了?」翔澤笑著說。
她含嗔說道:「有人說要作護花使者,怎麼反倒睡著了?」
「誰說我睡著了?,剛才有個人傻坐在這兒,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笑的,喊了她幾聲都沒聽見…﹒﹒﹒,妳在想什麼?」翔澤湊近前來,盯著善美的臉直瞧。

善美臉一紅,避開了翔澤的目光,嘴裡嘟囔著:「好哇,竟敢偷看我。」
「偷看?」翔澤大笑著說:「我以為是妳在看我…﹒」
「誰在看你?…﹒﹒」
善美氣不過,掄起拳頭朝翔澤打去,翔澤不躲也不閃,胸口捱了她一拳。
「哎喲!好疼。」翔澤捶著胸口,一臉無辜的表情。
「你這人真可惡!」善美瞪了他一眼。
「我可惡?妳昨天不是跟妳爸說我很照顧妳?」
「那是我菩薩心腸。怕你被我爸趕出門去。」
「是嗎?…﹒﹒」翔澤笑著站起了身,「女菩薩,五點了,別讓老師等我們…」

他向她伸出了手。
善美猶豫了片刻,靦腆地將右手遞了出去,翔澤寬厚的手掌握住了善美,輕輕一帶,將她從草地上拉了起來。

倆人手心相觸的那一刻,她隱約覺得自己的臉燒了起來,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

希望他沒有看出來才好……﹒。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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