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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女主播(All About Eve)小說創作、劇情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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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劇村

 愛相隨 (1) ∼ (36) 全文完   

愛相隨(三十)       續上篇-1              2004/5/30                        作者:jennifer 

善美一臉靦腆的模樣,讓翔澤忍不住想逗逗她。
「嗯…﹒﹒喜歡是喜歡,只不過…﹒﹒」翔澤沉吟著。
「不過什麼?」
「不過只畫了我一個人在上面,我覺得好寂寞。」
善美噗哧一笑,原來讓他給捉弄了。
「下回,畫張我們倆一起的,好嗎?」
「好。」善美笑著應允了。

「我也有一樣東西要送妳。」
「我已經收了你兩份情人節禮物了,尹翔澤,你這樣當心把我寵壞了。」
他送了她象徵和解的瓷偶和玫瑰花。
「如果妳願意,我一輩子都想要寵著妳…﹒﹒」

翔澤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個寶藍絲絨珠寶盒,不疾不徐的打開它,裡面是一枚戒指,戒座上鑲著一顆光彩奪目的心型鑽石。
善美傻住了……﹒。
他…﹒﹒他該不是要跟她求婚吧?善美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好厲害!
她一點心裡準備也沒有…﹒﹒。

翔澤見善美小嘴微張,手足無措的樣子,忍俊不住笑了。
「放心,這不是求婚戒指。」翔澤說。
翔澤的話讓善美面紅耳赤起來,她覺得好難為情。
「那…﹒﹒」善美抬眼看著翔澤,不知為什麼,她心中竟感到有些失望。
「今天是二月十五號。」翔澤說
「尹翔澤……」
善美一把摟住了翔澤的頸子,開心地笑出了聲,他沒有忘記今天的日子!
「傻丫頭,我怎麼會忘了今天是我們認識一周年的日子呢!」
翔澤緊緊擁住了她。

「我選了這只 “情人之心”作為紀念禮物,妳…﹒﹒願意為我戴上它嗎?」翔澤深情款款地說。
善美讓翔澤將那枚定情戒指套在了她左手無名指上。

「下回,我再拿出戒指來,妳可不准再像剛才那樣一副小傻瓜的模樣了。」翔澤說。
「我……」
善美還來不及為自己辯解,翔澤的唇已經覆上了她的…﹒﹒。

親愛的善美,下次我的戒指就是求婚戒指了,翔澤在心裡說著。

第二天,善美把手邊緊急的公事先處理了,跟公司請了半天假,翔澤晚上六點鐘的飛機,下午的時間她想陪他。
Peter一見她假單,二話不說便批了,還笑嘻嘻的丟下了句:「玩得開心啊!」弄得她很不好意思。

善美回到辦公室收拾公事包,冷不防美智子從背後抱住了她。
「唉唷,妳幹嘛啦?」善美拉開美智子。
「趕著去會情郎啊?」
善美紅著臉默認了。
她和翔澤約了一起吃中飯。
「喂,昨晚怎樣啊?」美智子一臉曖昧的說。
「什麼怎麼樣?」善美睨了美智子一眼。
「妳少裝蒜!」
「我什麼時候裝蒜了?」善美拍了美智子手臂一下
美智子附在善美耳邊說道:「我昨晚九點多鐘,看見妳和尹翔澤兩個人卿卿我我地走進Imperial Hotel……,妳還想抵賴嗎?」
「那又怎樣……」
「尹翔澤…那個的表現,怎麼樣?」
「妳胡說些什麼啦……」滿臉通紅的善美,用力捶了美智子一下。
「甄善美,妳幹嘛呀!哎唷,疼死我了,」美智子悻悻然撫著手臂。
「妳活該!誰教妳在那裡胡說八道。」
「妳是說…﹒﹒你們什麼事也沒發生?」
善美瞪了美智子一眼。
「我才不信!」美智子的目光在善美臉上打著轉,好像要把她看透了似的。 
「不信拉倒。」
「噯,妳未免也太遜了吧!」美智子目光一轉,「咦,那是什麼?」美智子指著善美手上的戒指,彷彿發現了新大陸般。

善美被美智子逼問得幾乎是落荒而逃。

善美準時來到了和翔澤約定的餐廳。
「尹先生在右手邊靠窗的位置。」
「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善美謝過服務生,朝裡走去。

繞過轉角一排花廊,善美便看見了翔澤,正想驅步上前,卻瞧見翔澤的對面坐了個年輕女子。翔澤傾著上身,專注地在和那女生說話,他看起來似乎很開心。

善美的心中掠過一絲異樣的感覺,她從沒見過翔澤和其他女生說話時,有過這種神情,翔澤和那女生是什麼關係?

善美躊躇著,不曉得該不該在這時候走過去。
「善美!」翔澤瞧見了她,向她招著手。
善美忐忑地走向翔澤。
「這位是李秀珍小姐,我在劍橋時的同學。」翔澤跟她介紹。
「我們剛才在旅館Lobby裡遇上了。」翔澤說。
「妳好。」善美微笑著跟李秀珍打招呼。
李秀珍留了一頭長髮,眉清目秀的,氣質很好。
「甄善美,我的女朋友。」翔澤伸手拉著善美,她帶著他的定情戒指,他很開心。「善美是我們的小學妹呢。」翔澤笑著對李秀珍說。
「是嗎,那真是巧了。」李秀珍嘴角微微掀了掀。
善美在李秀珍的目光中,感受到一股悵然和欣羨,她的直覺告訴她,翔澤和李秀珍一定不是普通的朋友。
「甄小姐和翔澤在學校就認識了嗎?」李秀珍開口問道。
翔澤看了李秀珍一眼,眉頭輕皺了一下。
「我們是工作的關係才認識的。」善美靦腆地說。
「這樣啊!」李秀珍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翔澤留李秀珍和他們一起吃飯。
原來李秀珍是陪先生到東京來開會的,她的先生在倫敦一家報社工作。
善美在一旁聽著翔澤和李秀珍聊起班上同學的近況,雖然插不上嘴,卻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朴明泰現在是我的競爭對手了。」翔澤說起在對手美林證券工作的一名同學。
「你的競爭對手?」李秀珍笑說道:「你都已經做到董事總經理了,明泰哪裡是你對手?」
「我每天可是工作十七、八個小時。」翔澤說。
「十七、八個小時?」李秀珍咂著嘴,「甄小姐,我真佩服妳,這個傢伙每天埋頭工作中,妳也受得了!」
善美抿著嘴笑了。


愛相隨(三十)    續上篇-2         2004/5/30             作者:jennifer 


服務生為他們送上了餐後甜點和飲料。
「不用趕回去上班嗎?」翔澤看了看錶,快一點半了。
善美在翔澤耳邊悄聲說著:「我學你溜班了。」
「這下糟了,我肯定會被Peter罵死了。」他也學著她,跟她說起悄悄話來。
倆人卿卿我我,羨煞了李秀珍。

善美的手機響了,是她的助理打來的。
「不好意思,我得去打個電話。」
她竟然忘了下午約好要跟律師做越洋電話會議的事,只好聯絡律師把會議時間挪到六點鐘以後。

善美回到座位時,翔澤不在。
「翔澤接了通上海打來的電話,走開一會兒去處理事情。」李秀珍跟她說。
「喔!」
兩人各自低著頭喝咖啡,翔澤不在,氣氛頓時顯得有些尷尬。
「甄小姐和翔澤認識多久了?」李秀珍問。
「我一年前到漢城工作時和翔澤遇上的。」
「這樣啊…﹒」李秀珍沉吟了一會兒,「我…﹒﹒和翔澤曾經交往過。」李秀珍說。
善美心怦地一跳。
「其實…﹒我看到他和妳說話的樣子,心裡便猜著了七、八分。」善美垂下了眼瞼。
她一定就是那個和翔澤一起在康河上泛舟的女生。
「妳別誤會了,我沒別的意思。」李秀珍搖搖手,「我和翔澤是那種很…﹒﹒普通的情侶。」李秀珍小心地斟酌著用詞,她對眼前這個女孩很有好感,她不想她誤會了。
「我不懂妳的話…﹒」善美疑惑地看著李秀珍。
她不懂愛情要如何區分等級。
李秀珍苦笑了一下,「翔澤對我跟對妳是完全不一樣的,說出來不怕妳笑,我好羨慕妳……,我和翔澤交往三年,他從來沒有用像看著妳的那種目光看過我。如果,他曾經那樣看我一眼,或許我就會繼續等他。」
善美看著李秀珍,心中想著她當初是用什麼樣的心情離開了翔澤。
「翔澤回到漢城工作後,我們之間的聯繫越來越少,我先生正好在這時候出現了,他熱烈地追求我,後來…﹒我就寫了封信和翔澤分手了……,翔澤回信祝福我,」李秀珍看了善美一眼,不勝唏噓地說:「現在想來,我和翔澤也許從始至終根本就不曾成為真正的情人過,才會禁不起時間和距離的阻隔,才會輕易的放棄那段感情。」
「我看得出來,妳在翔澤心目中佔著很重要的位置。剛才他看到妳來,笑得好開心;妳來了以後,他所有的注意力便全都集中在妳身上;他望著妳的眼神,充滿了情意;妳一走開,他便開始心不在焉起來…﹒﹒。」李秀珍輕嘆一聲,「唉,妳真是讓人忌妒!」
「妳…﹒」善美不知該說些什麼。
「喔,妳放心,我和我先生的婚姻沒什麼問題,我並不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只是今天突然遇見翔澤,看到你們感情這麼好,心裡有些感觸罷了,女人嘛…﹒偶而總會想起舊情人的,更何況是翔澤這樣令人心動的男人…﹒﹒。」

她跟李秀珍在餐廳門口道別時,李秀珍熱情地握著她的手。
善美覺得很開心,認識了這樣一個好朋友。
「妳可要牢牢看住翔澤喔!」李秀珍在善美耳邊說道。

「妳剛跟秀珍聊些什麼?」翔澤問她。
「我們在談你。」
「該不是在說我壞話吧?」
「尹翔澤,」她調皮地睨著他,「你該不是做了什麼壞事,怕我知道吧?」
「妳想到哪裡去了!」翔澤拍拍善美的腦袋。

「她…﹒﹒是不是就是那個你第一個親吻的女人?」
善美揚起臉問翔澤。
「呃……」翔澤窘迫地點點頭,心裡七上八下的。
是秀珍跟善美說了什麼嗎?
翔澤不安地看著善美,眉頭微微皺起。

善美笑著抱住了翔澤。
她的笑容與擁抱讓他放心了。
「這是做什麼?」他問她。
「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等我。」善美說。
她一直有一種感覺,彷彿他早早就在前方等候著她了。

翔澤不明白善美話裡的意思,可是,他在她眼裡看到了深切的情意,對他而言,那已經足夠了。



待續
 

愛相隨(三十一)              2004/6/6               作者:jennifer 


一路上塞車,車子走走停停,總算駛進了市區。

翔澤看了看錶,兩點四十五分,幸好沒耽誤和客戶見面的時間。一早,國勝打電話給他,說泰利銀行發行全球存託憑證的案子出了狀況,事情有些棘手,希望他能出面處理一下,他只得取消參加客戶發行案慶功午宴的計劃,提前半天從台北趕回來。泰利銀行是亞洲金融風暴後第一家到海外發行存託憑證的韓國金融機構,這個案子從最初的規劃到取得國內外證管單位的許可,前前後後半年的時間,公司投注了龐大的人力和物力,除非萬不得已,他是絕對不能也不願意讓這案子從手上飛走的。
他和泰利的執行長約了三點鐘碰面。

「真搞不懂,為什麼街上總是這麼多車,這麼多人!」司機老金一臉無奈的說。
「街上人多、車多是好事,代表景氣繁榮啊。」翔澤笑著說。

車子遇上紅燈號誌,在人行道前停了下來。
翔澤轉頭看向窗外,這一代是新興的辦公大樓商圈,興建了許多超高大樓,他也打算將辦公室移到這邊來。顧盼之間,翔澤的目光被一個穿著卡其綠套裝的女生背影給吸引住了,那女生身材高佻,走起路來,長髮飄呀飄的,像極了善美,他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就在那時,那女生忽然側過臉來,翔澤的心猛地一跳。

說時遲,那時快,老金一踩油門,將車朝前駛去。
「老金,麻煩你將車靠邊停一下。」翔澤趕緊阻止老金。
等到翔澤來到方才看見那女生的地方,早已經不見她的蹤影了。
那是善美嗎?
一定是他看花眼了,這世上長得相像的人也是有的。
善美這兩天到九州出差,怎麼可能出現在漢城呢?他八成是想她想昏頭了。她要是知道這事,一定會罵他半路亂看漂亮女生的。

晚上,和大哥的晚餐約會,翔澤遲了將近半小時才到。
「大哥,對不起,臨時有事耽擱了。」
「沒關係,我難得有機會坐在這裡看漂亮女生。」尹文俊開著玩笑,「媽說你去了台北?」
翔澤點點頭,「中午才回來的。」
尹文俊看了翔澤一眼,感慨地說:「我以前總以為做文榮的總經理很辛苦,每天忙到沒日沒夜,看來你比我還慘。」
翔澤笑了笑,「你少在我面前叫苦了,你不是才和大嫂從歐洲渡假回來?」
尹文俊搔搔腦袋,笑說道:「是啊!我差點都不想回來了。」
「你最近氣色不大好,別太累了。」翔澤說。

尹文俊為了籌建面板廠的事,想聽聽翔澤的意見,翔澤一向很有見地,人面也廣,他嘴裡不說,心裡卻是很佩服這個弟弟的。他有時想,文榮要是交給翔澤經營,一定做得更有聲有色。

翔澤對面板業未來幾年的發展抱持著相當樂觀的態度。無可諱言的,目前面板業大小廠林立,競爭非常劇烈,誰能領先完成技術升級,是未來勝負的關鍵。面板業屬於資金密集產業,興建一座七代面板廠動輒四、五兆韓元,具有如此雄厚財力的公司,屈指可數。現在多數面板廠的技術只到第五代,距離第七代的技術還有一段距離,如果能搶先一步切入七代廠的興建,就可以穩居市場的龍頭地位。
翔澤精闢的分析,讓尹文俊吃了一顆定心丸。

「回文榮來吧!翔澤,文榮的總經理我可以讓出來。」尹文俊說。
翔澤笑著搖了搖頭,「文榮有你跟爸爸就夠了。」翔澤說。
「翔澤……」
尹文俊嘆了口氣,他就是弄不懂這個弟弟為什麼總是不肯回自家集團做事。爸爸雖然不曾明白提起過,可是公司很多重要的決策都會徵詢翔澤的意見,他知道父親心裡面其實很希望翔澤能回到文榮的。
「你總不至於為了當初的事,跟爸爸賭氣到現在吧!」尹文俊說。

翔澤當初不顧尹正浩反對,隻身跑到英國唸書,父子兩人那幾年鬧得很不愉快,翔澤發願非闖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給父親看不可。現在雖然已經事過境遷,父子兩也一團和氣,不過翔澤仍然排斥回文榮。

「大哥,你不是不知道爸爸跟我的脾氣,我們都是那種絕對會貫徹自己想法的人,我們很難在一個屋簷下做事的。」翔澤說。

父親是文榮的董事長兼執行長,掌握公司一切的決策,大哥擔任文榮的總經理,負責決策執行面的工作。大哥個性溫和,和父親意見相左時,最後總是遵循父親的意見行事,從小到大都是如此;不像他,經常和父親爭得臉紅脖子粗,誰也不肯退讓。
「大哥,面板擴廠的事你只管放手去做,倒是信用卡公司那頭的事,你要多注意些,別弄得像LG那樣。」翔澤說出了心中的顧慮。
「那麼嚴重?」尹文俊臉色一變,文榮旗下的信用卡業務是他負責打理的。
「你看看壞帳率的數字。」翔澤搖搖頭。
談完正事,尹文俊說起了這回到歐洲的見聞,翔澤起先還答腔應了幾句,到後來心思卻跑到別處去了。

泰利的事情很麻煩,他下午見過他們的執行長後,才知道泰利堅持要把這次發行金額的一部份配售給某些特定人,圖利他人的意圖很明顯。這種做法,法令雖然沒有明文禁止,屬於灰色地帶,卻有違一般交易的常規。泰利希望他可以配合,否則就要考慮變更主辦承銷商。都走了這麼長一段路了,他實在很不甘心就這樣將案子拱手讓人,泰利也承諾不會明目張膽的把額度配售給關係人,檯面上一定做得乾乾淨淨,他只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不知道就行了。可他實在不願意做這種不符常軌的事,萬一出了事,公司的名義將會受到很大的損傷,這個風險他不能不考量。

尹文俊看出了翔澤的心不在焉。

「老弟,你未免也太重色輕兄弟了吧!」尹文俊拍拍翔澤的肩膀。
「重色輕兄弟?你說什麼啊?」翔澤莫名其妙地看著哥哥。
「不過借你吃一頓飯的時間跟作哥哥的聊聊,你的心思就跑到女朋友身上去了,既然這樣,乾脆把她一起帶過來不就好了,省得你這樣魂不守舍的…﹒﹒,還是她不好意思過來?噯,那個甄善美真的很不錯,不但人漂亮,談吐大方,看起來又溫溫柔柔的,尤其是她笑起來的模樣真的好迷人,媽直誇她呢!」尹文俊滔滔不絕地說。
「你扯到哪裡去了?善美人不在漢城啦!」
「不在漢城?」尹文俊呵呵笑著,「你少唬弄你老哥,我中午和客戶在Grand Hyatt吃飯,明明看見她的,我本來還想過去跟她打聲招呼的。喔!和她一起的兩個人我也認得,其中一個老外是慕迪信評公司的董事叫Jackson什麼的,我曾經在一個酒會上跟他打過照面。」

翔澤臉色一變,難道他下午看見的人真是善美…﹒﹒。


翔澤回到家,立即撥了電話過去,善美的手機還是關著,跟下午一樣。

大哥一口咬定看見的人就是善美,下午他瞥見那名綠衣女子的側影時,不也以為是她,而衝下車去嗎?或許,她是臨時有事上漢城來了,她知道他人在台灣,所以沒有告訴他,翔澤為自己找了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十點多鐘,電話響起,翔澤很快地接了起來。
「善美?」翔澤衝口而出。
「回來了?我擔心你還在路上呢!事情還順利吧?」善美似乎很開心。
「妳上哪兒去了?我找了妳一晚上,都聯絡不上妳。」翔澤止不住埋怨的語氣。
「我…﹒去街上走走,手機在旅館裡忘了帶,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善美說話吞吞吐吐的,翔澤不覺皺起了眉頭。
「妳沒事就好,工作還順利嗎?」
「嗯。」
她今天請了一天假去了漢城,明天可得加緊趕工了。
「我下午經過汝矣西路時,看見一個人很像妳,連忙追了過去…﹒」
「結果呢?」善美的心噗通噗通跳了起來。
「我沒追上…﹒」翔澤頓了頓,用著開玩笑的口氣說:「噯,那人該不會是妳吧?」
「神經!我沒事跑到漢城去做什麼?」
還好,沒讓他給撞上,善美吁了口氣。
「那可不一定,妳說不定是想見我啦,或者是看中了 Galleria的哪件衣服呀,別忘了,妳可是有一次偷偷跑到漢城來看我的紀錄。」
「尹翔澤,要是哪天我真的天天在你身邊打轉,你說不定會嫌我囉唆,嫌我煩呢!」
「真有那天,我高興都來不及了。」
「真的?」
善美開心地笑了。
「翔澤,我……」她欲言又止。
「什麼事?」他期待著。
「呃…﹒沒事啦!」她說。
善美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翔澤想問善美是不是來了漢城,終究沒說出口。
他的直覺告訴他,下午在街上看見的人就是她。她到漢城來和評等公司談案子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可她為什麼要瞞著他呢?難道是發生了什麼棘手的事不想讓他知道?翔澤滿腹疑問地掛了電話。 

善美鬆了口氣,她真的很不適合撒謊的,幸好翔澤沒有追問下去,不然她只有合盤扥出的份了。奇怪,翔澤那時不是應該在台北的嗎?居然差點讓他在街上撞見,好險!


愛相隨(三十一)   續上篇          2004/6/6              作者:jennifer


下午和慕迪的人談得很愉快,Jackson安排她下星期到紐約和負責評等業務的大老闆面談,她等不及想把這個消息告訴翔澤,還是忍住了,畢竟她還沒有得到這份工作,她不想讓他空歡喜一場。

慕迪這次的徵才並不是針對亞洲地區,可是她側面了解,他們計劃下半年將漢城辦事處升格為分公司,有招募人員的需要。她想表達自己的意願,爭取到漢城來工作,信用評等分析師的工作和她目前的工作性質比較接近。其實,她很喜歡現在做的融資併購工作,只是考慮到翔澤是公司主管東亞地區融資併購業務的最高主管,為了避免造成他的困擾,另覓工作似乎是比較理想的選擇,翔澤或許會不贊成她的想法,認為她可以調到其他不屬於他直接督導的部門工作,可她總覺得不太妥當;至於跳槽到其他投資銀行,和翔澤處於競爭對手的位置更非她所願。想來想去,她才決定到慕迪去應徵。下星期公司正好派她到紐約參加一個研討會,她可以順道利用這個機會跟慕迪談談。

紐約的研討會結束後,善美沒有回東京,她來到了漢城,她等不及要把好消息告訴翔澤。

翔澤的手機一直關著,打他辦公室的電話,秘書說他忙著開會,不方便接電話,她留了口信給他,便拎著行李往他住處而來,翔澤交了一把鑰匙給她保管,沒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場。

善美用羊毛圍巾裹著大半個臉禦寒,漢城的氣溫跟紐約一樣低,天空飄著雪花。
她在翔澤住處 Lobby的旋轉門,和一個穿著駝色皮草大衣的女人擦肩而過,那女人身上散發著的香水味,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Dior 的Addict,是美智子最愛用的香水牌子。善美忍不住回頭又看了那女生一眼,赫然發現那人竟是金慧珠。
金慧珠神采飛揚地坐上了一部紅色的保時捷。
這棟大樓裡住著幾十戶人家,金慧珠或許是來找朋友的,善美想。

善美打開門,一股濃郁的香水味飄飛在空氣中,她的心一陣抽搐,她認得這味道!

金慧珠來這裡做什麼?為什麼她也有翔澤家的鑰匙?

餐桌上放著一個綠色的燉鍋,摸起來還有熱度,掀開鍋蓋,一陣香味撲鼻而來,那是一鍋人蔘糯米雞湯,這湯是金慧珠送來給翔澤喝的嗎?

電話響了,善美三步併作兩步奔了過去。
「怎麼來了?」
聽得出翔澤的驚喜,不過他的喜悅似乎沒有她預期中那般多。
「沒想到吧?」
聽到翔澤的聲音,善美頓時開心了起來,她拋開了所有的不安和疑慮。
「對,被妳嚇了一跳。」翔澤說。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她覺得翔澤說話的語氣悶悶的。
「你在忙嗎?」
善美小心翼翼地問。
以往她上班時間打電話給他,他一定會取笑她,是不是想念他了。
「嗯……」翔澤輕輕應了一聲。
可憐的傢伙,不知為了什麼事在傷腦筋。
「我有事要跟你說……」她邊說著話,嘴角向上彎了起來。
她現在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或者他會開心一些,善美想。
「聽起來好像很重要。」
「對,很重要而且嚴肅的事。」她煞有介事地說。
「……﹒」
電話那頭的翔澤卻突然沉默了。
「翔澤……」
翔澤打斷了她的話,「呃…﹒﹒我現在要開會,等我回去之後再說吧!」
她讓他潑了一盆冷水。
「也好。」
他一定在忙著,她想。

六點多不到,翔澤回來了,他的擁抱,溫暖一如往昔,他的笑容卻似乎與往常有些不同,可她也說不出究竟是哪裡不一樣。
「今天這麼早?」她問他。
翔澤聳聳肩,沒回話。
他一定是想念她才這麼早回來的,善美開心地想。
「有沒有出去走走?」翔澤問善美。
善美搖搖頭,長途飛行覺得有些累,她哪裡都不想去,她把屋裡收拾了一下。
「尹翔澤,你變了!」善美噘著嘴對翔澤說。
「我變了?哪裡變了?」翔澤摸不著頭緒地問。
「你變懶了。」
善美笑著朝小茶几上指了指。
他的刮鬍刀壞了,他的襯衫釦子掉了。
翔澤苦笑一下,「我這兩天忙得沒時間弄這些。」

「餓了吧?我做義大利麵給你吃。」
翔澤搖搖頭說:「我還不餓。」
「你看起來好像很累,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善美擔心地說。
翔澤似乎很疲倦的樣子,認識他這麼些日子,從沒見過他這樣子。

趁著翔澤沖澡的時候,善美上街買水果,他的冰箱裡永遠只有蘋果一種水果,男人有時真的很懶,爸爸也是這樣,她每次出差回家,總是發現冰箱裡的水果只有蘋果銷路最好,其餘需要削皮切片的,經常都是原封不動的擱在架上。她買了梨子和水蜜桃,她新學會了做水蜜桃義大利麵,她想露一手讓翔澤嚐嚐。

商場裡,店家在推銷山藥,善美心念一動,買了一條,又買了些進口的紅蘿蔔,她上回學電視上美食節目的做法,打了山藥蘿蔔汁,連英順阿姨都讚不絕口,報章上說山藥蘿蔔汁對恢復體力、補充元氣很有幫助,她想弄些給翔澤喝。

進了屋,聽見翔澤在和人通電話。
「…﹒﹒不好意思,大老遠讓你跑一趟。」
翔澤說話的聲音很溫柔。
翔澤看見她進來,臉上的表情忽爾變得有些不自然。
「好……」他看了她一眼,對著電話說:「再聊。」
她猜對方是個女的。
男人跟同性和異性朋友說話的語氣是不一樣的。

善美一雙腳像被釘住了似的,怔怔站在原地。
翔澤伸手要幫她提購物袋,她下意識地朝後退了一步,「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她一眼瞥見餐桌上那鍋冒著熱氣的人蔘糯米雞,和兩副擺好的碗筷,很顯然的,翔澤把那鍋湯熱過了。

「趁熱一起吃吧!」翔澤說。
「我不餓,我剛在外頭吃了點東西。」善美迅速地回答,她一點也不想碰那鍋湯。
他剛不是才說不餓的嗎?
看來金慧珠的人蔘糯米雞似乎打敗了她的義大利麵了。

「翔澤…﹒﹒」她在他對面坐下來。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旋即又低下頭去吃東西。
她覺得翔澤似乎在迴避她。
「妳下午…﹒不是說有事要跟我說?」翔澤說話的聲音低低啞啞的。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善美搖搖頭,心裡多少有點賭氣的成分。
他此刻正喝著別的女生的雞湯,這種情況下,她可是一點也不想跟他說那件事。
 「妳下午說很重要而且嚴肅的。」他看著她。
「我跟你開玩笑的。」
「哦。」翔澤悶著頭繼續喝湯。

翔澤的手機響了。
「我是尹翔澤…﹒」
翔澤接起電話,臉色就沉了下來,他拿起電話進了書房。

十分鐘後,翔澤穿戴整齊地來到廚房,善美正在收拾剛才買回來的東西。
「我得回公司一趟,要跟倫敦那邊開電話會議。」

翔澤走後,閒著無聊,善美撥了通電話給美智子,她扥她到紐約買了一大堆東西。
美智子從最新的時尚聊到化妝趨勢,好不開心,她有時真羨慕美智子有那麼許多時間研究這些。
「喂,我不在的時候,公司有什麼大新聞嗎?」善美問。
「大新聞?怎麼,妳是真不知道啊?」美智子的語氣很奇怪。
「究竟是什麼事啦?」
「妳的尹翔澤丟了一筆大生意,聽說總公司那邊很不諒解…﹒﹒。」
「是哪件案子?」善美緊張的問。
「好像是關於什麼泰利銀行的…﹒﹒」
「什麼時候的事?」
「就昨天啊,報紙登得好大。」

泰利的案子,翔澤經營了好久,怎麼會突然生變呢?這一個星期,她人在紐約,翔澤打電話過來,噓寒問暖,旁的事也沒聽他提起,他一定是怕她擔心,刻意隱瞞她。他這會兒到辦公室跟倫敦那邊開會,一定跟這事有關。
掛了電話,善美上網搜尋這兩天的新聞報導,想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她人在飛機上,什麼事都不知道。查了半天,新聞稿上也只是含含糊糊地說泰利對發行條件不滿所以撤換了承銷商,上面還說這是翔澤職場生涯所面臨的最大挫敗。

公司的交易部門,一向對市場的敏感度很高,報價也很積極,翔澤又很會跟他們溝通交涉,要說是因為發行條件沒有競爭性而丟了生意,她是很難相信的,一定還有別的理由,等翔澤回來,她一定要跟他問個清楚!

她等著他,過了午夜十二點,翔澤都沒有回來。
她沒敢打電話給他,怕他還在開會。
天哪!從八點鐘到現在,四個鐘頭了,如果都在和倫敦那些撲克臉孔的傢伙開會,肯定是吃盡了排頭,她越想越替他擔心。

善美熄了燈,斜倚在窗台上,客房的窗戶正對著馬路,可以清楚地看見過往的車輛。

一點鐘光景,一輛紅色的保時捷在大樓前停了下來。
善美的心忽然怦怦跳了起來。
車上走下了兩個人,一個是翔澤,另一個是…﹒﹒金慧珠。

善美慌張地將自己藏身在窗簾之後,她忘了她已經熄了燈,外面根本瞧不見她的。

過了好久好久,她才聽見翔澤開門進來的聲音,她聽見他的步履聲來到她門前,
透過門縫的光影她知道他在她門前站著。

她等了他一晚上,他知道她在家等他,然而他卻在深夜裡和另一個女人一起出現在她眼前,她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他……。


待續


愛相隨(三十二)            2004/6/13                作者:jennifer 


善美低著頭在廚房裡削水果。
翔澤看著她纖細的背影,心裡覺得愧疚起來。
昨晚他心情不好,讓國勝拉了去喝酒,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了。

這兩天他的心情糟透了,國勝還以為是因為泰利的事,其實泰利案子的失手,在他決定拒絕他們所提出的條件時,他就有了心裡準備,真正讓他難受的是善美的事。星期二晚上,他和慕迪信評公司亞太地區的主管 Richard吃飯,酒酣耳熱之際,Richard無意間透露日本分公司有一位韓籍小姐到慕迪應徵工作。
他當下便愣住了,日本分公司就只有善美一個人是韓國人。
「應徵什麼樣的工作?」他若無其事地問。
「紐約那邊要找一個熟悉亞洲的分析師。」

當下,他的心便直直往下沉。
善美要到紐約工作!她打算和老師一起去紐約了嗎?她問都不問他一聲就決定了嗎?她將他擺在心中的什麼位置了?

昨天她說有事要告訴他,他有預感和這件事有關。他昨晚在酒吧裡待到很晚,他刻意迴避著她。真是諷刺,他竟然害怕去面對自己心愛的人。

一晚徹夜難眠,他作了痛苦的決定。如果這是她的意願,他會尊重她的,因為他愛她,他希望她快樂。只是,他不知自己將要如何度過這種萬里翹思懸念的日子。

「對不起,昨天和朋友在酒吧裡聊天,回來晚了。」翔澤說。
「是嗎?我昨天很早就睡了…﹒﹒。」善美淡淡地回答。
「早餐在桌上,快吃吧。」善美說。
「一起吃吧?」
「我吃過了。」善美背對著翔澤,她昨晚一夜沒闔眼。
她弄不懂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的不安?會這樣的在意翔澤和金慧珠的事?金尹兩家是世交,金慧珠又是翔澤媽媽的乾女兒,她送鍋湯給翔澤喝,甚且兩人見面聊天都是很正常的事,要好的朋友同事間的互動不也是如此嗎?或許忌妒本來就是愛情的本質,對於出現在自己所愛男人身邊稍具條件的女人,這種反應是很正常的,更何況金慧珠又是一個條件非常非常優越的女人。

她做了翔澤愛吃的法式土司,煮了咖啡。
「翔澤…﹒﹒」她出聲喚他。
她要說了嗎?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翔澤在心中嘆了口氣。
「什麼事?」翔澤力持平靜地回答。
「我…﹒﹒」善美頓了頓。
翔澤的心揪成了一團。
「我想問你泰利的事…﹒﹒」
她要說的居然是泰利的事,翔澤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丟了這筆生意,就這樣,事情已經過去了,沒有必要再提了。」翔澤的語氣顯得有些不耐。
這兩天因為這案子,來自四面八方的詢問蜂擁而至,每天都有應付不完的會議和電話,他倦了,也累了,他不想再談論這事了。
善美怔了怔,翔澤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跟她說過話。
「我只是……」
善美才開口,便讓翔澤給打斷了,「妳別瞎操心了,我沒事的。」
「……」善美臉色一黯。
「對不起,善美,我真的不想談這件事了。」
翔澤將聲音放輕柔了,他不該將情緒宣洩在她身上的。

善美沉默不語,她覺得好沮喪,她只是想陪伴他,安慰他,聽他發發牢騷,他卻是連談都不願和她談。她腦中又浮現出昨晚翔澤和金慧珠在樓下的情景,她的心一陣刺痛。

「噢!」善美一閃神,手指讓水果刀劃破一道傷口,鮮血汨汨地湧出。她看著一片一片冒出的鮮血,居然一點也不覺得疼。

翔澤端了盤子過來,看見了善美手指的傷口,大驚失色。
「怎麼搞得!」
「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善美失魂落魄地說。
翔澤拉了她就往客廳跑,搬出了急救箱替她消毒、上藥。
「怎麼這麼不小心!」
翔澤略帶責怪的語氣,觸動了善美的委屈。
她的眼淚滾滾而下。
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她不能分擔他的心事,她甚至連削顆蘋果都會弄傷手,她好像只會給他添麻煩而已。
「怎麼了?很痛嗎?」翔澤看她眼淚直流,嚇了一跳。
善美無言地點點頭。
她弄不清自己是手痛,還是心痛。


「翔澤!」
翔澤出門前,善美叫住了他。
「中午…﹒﹒一起吃飯好嗎?」她用期待的眼神看著翔澤。
翔澤方才見她受傷,著急成那樣,她心中寬慰了,她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愧疚。
「我十一點有一個會議,不曉得要弄到幾點…﹒﹒。」
「沒關係,你去忙吧。」善美裝著不以為意的樣子。
「我看看能不能把會議提早結束掉。」他看出了她的失望,心裡有些不忍。
「那…﹒我在餐廳等你,」善美笑逐顏開,「明洞那裡有一家叫 ‘鍋膳’的日式小火鍋店,你知道那裡嗎?」
「我知道,」他摸摸她臉頰,「妳終於要請我吃 Shabu Shabu了嗎?」翔澤微笑著說。
「對呀!省得你一天到晚跟我翻舊帳。」
看見翔澤的笑容,善美的心輕盈了起來。

她忽然整個人撲到翔澤身上。
「怎麼了?」他給她嚇了一跳。
「中午才能看到你,我想抱抱你。」
她希望她的擁抱可以讓他知道她是多麼地愛他,她的擁抱可以讓他打起精神來,她喜歡看到他充滿自信、神采奕奕的樣子。
「那妳上個禮拜在紐約是怎麼過的?」他問她。
「度日如年。」善美說。
「……」
他看著她那雙晶瑩明澈的眼睛,心裡酸酸的。
那就不要離開我吧,善美!翔澤差點脫口而出。

她在 ‘鍋膳’等他。
十二點半鐘,翔澤打了電話過來,他還在開會。
「沒關係,你忙完了再過來。」善美體諒的說。
一直到了一點半鐘,翔澤還沒出現,她想他是來不了了,他兩點鐘還要去拜訪客戶。
她在他手機裡留了話,說她吃過飯了,她不要他分心顧慮她。

善美跟侍者換了個吧台的位置,一個人孤孤單單吃著飯。
她原本打算趁這個機會告訴翔澤,慕迪已經通知要聘用她到即將成立的漢城分公司工作了,再過不久,她就可以到漢城和他一起了。她好盼望看到翔澤聽見這消息時開心的表情,卻似乎總是找不到適當的機會。昨天她不要為了那鍋湯跟他賭氣就好了,她好後悔。

快兩點了,餐廳裡,只剩下零零星星幾對情侶模樣的客人,格外顯得她的形單影隻。
「對不起,妳不介意我坐妳旁邊吧?」一個女人來到她身邊。
「啊!」善美看了那穿著黑毛衣的女生一眼。
「我﹒﹒﹒﹒不習慣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吃飯,我看妳也是一個人。」那女生吶吶說著。
「沒關係。」善美說。
「打擾妳了。」
善美微笑地跟她點了點頭。
她們沒有再交談,各自低著頭沉默地吃著飯。
應該是很好吃的Shabu Shabu,今天卻是食之無味,早上的好心情似乎正一點一滴的揮發在空氣中。
「妳…﹒有沒有過那種不知道自己所愛的人心中在想些什麼的那種惶惶不安的感覺?…﹒﹒」那女生喃喃說道。
「……」
善美心中一動,她轉過頭去看著那女生,她在她眼中看到了一抹苦澀,她忽然有一種惺惺相憐的感覺。他們素昧平生,在目光相遇的片刻,卻感受到了彼此心中的落寞。

那一刻,善美恍然明白了。她明白了讓自己不安與困擾的是什麼了…﹒﹒。
是翔澤!
令她感到不安與困擾的是翔澤。
她覺得翔澤似乎在逃避她,從他昨天進門的時候,她就有這種感覺了,他的目光閃避著她,他說話時欲言又止,甚至今天他答應她一起吃中飯都顯得有些勉強。難道除了泰利的事,翔澤心裡還有其他的事?

善美忐忑不安起來,金慧珠的影子再度飄入了她心頭。昨天金慧珠兩次出現在翔澤的住處門口。翔澤的反常會是跟她有關嗎?

她想起了金慧珠在東京對她說的那句話,她說:「甄善美,我不會放棄的,我會把翔澤哥從妳那裡搶回來的,我說到做到。」


翔澤聯絡不上善美,五點多鐘回到家,善美已經走了。
她明明說好明天才要回東京的。
翔澤擔心善美是因為他冷落了她,才生氣回東京的;心頭卻又覺得鬆了口氣,因為善美沒有提起要到慕迪工作的事。她不提,他也不會主動問她的。翔澤為自己的駝鳥心態感到可悲。

善美在他臥室門上貼了好幾張字條。

一張寫著, “我回家了,省的你分神照顧我。”
一張寫著,”刮鬍刀修好了,放在浴室裡;襯衫釦子縫好了,下次記得別再亂丟釦子。”
一張寫著, “我打了兩瓶山藥蘿蔔汁,強身補氣,記得早晚喝一杯。”

翔澤一邊看一邊笑,一直到最後一張字條。

那張字條上寫著,”被人蔘糯米雞打敗,好難過!”,旁邊畫著一個哭喪著臉的娃娃。

人蔘糯米雞?
翔澤納悶地看了桌上那鍋人蔘糯米雞湯一眼。

翔澤一通電話打到了仁川機場。他現在趕到機場去,無論如何都追不上善美了。
他拜託機場服務台替他廣播,想著或許能在善美上飛機前,跟她說說話。五點半鐘,飛機起飛了,他都沒能連絡上她。


愛相隨(三十二)  續上篇-1          2004/6/13           作者:jennifer


上了飛機,善美心裡好矛盾。她聽見廣播找她,她知道那一定是翔澤,她沒有跟服務台聯絡,她不知該和他說些什麼。

下午離開火鍋店,她來到公司辦公大樓前,她站在那兒望著他的辦公室,心中充滿著難以言喻的失落感。她就站在漢城的土地上,距離他如此之近,他們之間不再隔著日本海,她只要上樓去就可以馬上看到他,可為什麼她卻覺得他們之間似乎相隔了一片雲海,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距離他這般遙遠;她靠著他溫暖的胸膛,卻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她回到翔澤住處,猜想他應該會給她個電話留言什麼的,她的手機拿到漢城來沒法使用。電話答錄機裡傳出的卻是金慧珠那愉悅的令人嫉妒的聲音,”翔澤哥,星期天的餐廳我訂好位了…﹒﹒”。那一剎那,她覺得天旋地轉起來,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空氣中彷彿都充塞著金慧珠的香水味,她沒法繼續再待在那屋子裡了。

她懊悔一時負氣留下了那張關於人蔘糯米雞的蠢字條,翔澤如果問起,她該怎麼回答他。老天,她為什麼變得愛鑽牛角尖了?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她千真萬確,死心塌地愛著他,她不該胡思亂想的,然而,人蔘糯米雞和金慧珠的影子,卻一路如影隨形地跟著她。

回到東京,半路下起大雨來,她淋得一身濕,爸爸後天才從紐約回來,家裡一個禮拜沒人在,連杯熱水都沒得喝。

才洗完澡,便聽見電話鈴聲響個不停,她抱著一顆沉甸甸的腦袋,坐在電話機旁,想著她深愛的男人,終究還是心軟地拿起了電話。

翔澤問她為什麼不告而別。
「是不是生氣我中午爽約了?」
她一聽,眼睛就濕潤了,她弄不清自己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脆弱。
「我留了字條,那不算不告而別。」她說。
「我打電話到機場廣播找妳。」
「那我豈不成了風雲人物?」
「對,全機場的人都知道有甄善美這號人物了。」
「下回我不敢上漢城了。」
「問妳一句話,好嗎?」翔澤說。
她的心一跳。
「不准問有關人蔘糯米雞的事。」她先發制人。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她不想翔澤笑她小心眼。
翔澤笑了,「那好,我不問了。」他說。
「翔澤…﹒﹒」
她很想問他泰利的事。 
「嗯?」
「呃…沒什麼啦。」
算了,她不想勉強他了,他在大家眼中一直都是個強者,即使在她面前,他都不願讓她看到他脆弱的一面,看來,她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努力。
「妳是不是想問我泰利的事?」
翔澤主動提起這事,讓善美很意外。
「你如果不想談就算了。」善美說。
「妳問吧!」翔澤嘆了口氣。
「你放棄泰利,一定不是像報上講的原因,對吧?」
「如果是呢?」他問她。
「不可能!你不是這樣的人。」善美回答得斬釘截鐵。
翔澤感到很欣慰,她畢竟是了解他的。
翔澤虛弱的笑了,「泰利要求做一些違反市場交易慣例的安排,我考慮後果之後,拒絕了他們。」
「你告訴了總公司嗎?」
「這種事說出來難免傳到市場上,對客戶的名譽不好。」
「我懂了。」
他寧願被總公司誤會,也不願主動說出客戶的醜聞。
「妳覺得我做錯了嗎?」
「那是你處事厚道的地方,只是你受委屈,我心裡很難受。」

掛了電話,善美才想起忘了跟翔澤說穆迪的事了。

儘管頭痛欲裂,善美的心卻是很快樂,因為翔澤終於肯跟她分享心事了。
她懷抱著一顆喜悅的心,昏昏沉沉地墜入了夢鄉。
這一覺似乎睡了好久好久,睡夢中隱約聽見電話鈴聲響個不停,卻是四肢無力,怎麼也起不了身……﹒。

星期天下午,貴成回到家,發現在床上發著高燒昏迷不醒的善美,緊急將她送進了醫院,醫生說善美感冒轉成了急性肺炎,得住院治療。

善美醒過來時,已經是兩天以後的事了。
「爸,別告訴翔澤,我住院了。」
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善美便急著叮囑父親,她心中記掛著翔澤。
貴成看著一臉蒼白血色的女兒,苦笑著說:「睜開眼睛,頭一個想到的居然是另一個男人,真是白疼妳了。」
「爸!」善美虛弱地笑了。
「翔澤已經打過兩次電話來了。」
「您是怎麼跟他說的?」善美心急地問。
「翔澤聯絡不上妳,打了電話到妳辦公室,聽說妳請了病假,他一通電話就找到學校去了。我跟他說妳只是感冒又太勞累,需要多休息,要他不用擔心。」
善美點點頭,爸爸果然很了解她的心思。

「翔澤這陣子是不是很忙啊?」貴成問道。
「嗯?」
「他跟我講個電話,中間被打斷了好幾次。」
該不是泰利的事還沒解決吧?善美不禁又擔心起來。

晚上,善美打了電話到漢城。

「病了,怎麼不告訴我?我都急死了!好些了嗎?」翔澤焦急的聲音傳入耳中。
善美心中一酸,她到漢城時就已經病著了,只是他沒留心到罷了。
「就感冒發燒而已,你不要大驚小怪。」
紐約氣候嚴寒,她到那裡第二天就感冒了,一直沒有痊癒,從漢城回來那天又淋了雨,病情才惡化的。
「醫生怎麼說?」
他聽見她咳嗽的聲音,憐惜地問。
「他要我多休息。」
「真的不要緊嗎?妳最近好像常常感冒。」
貴成對善美的病情輕描淡寫的,翔澤心中放心不下。
「真的啦。」
「唉,妳有時真是讓人傷腦筋。」
「這樣你才不會忘記我。」
翔澤的笑聲從電話那頭傳過來,「這是哪裡學來的新招式?」
「我獨門想出來的。」
「這一招果然厲害。」
「是嗎?」
「弄得我坐立不安,還不夠厲害啊?」
這兩天找不到她人,他快急死了。
「妳等我一下,我有電話進來。」
她這一等,等了將近五分鐘,才又聽見翔澤的聲音。
「善美,我有事得掛了,明天我再打給妳。噯,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
翔澤的語氣顯得很倉促。
「出了什麼事嗎?」善美擔心地問。
「沒什麼事,妳好好養病,別瞎操心。」
「知道了。」她笑著答應了,「你…﹒這個週末會過來嗎?」她問他。
翔澤沉默了幾秒鐘,「這個週末有點事要處理,我恐怕沒辦法過去了!」
「沒關係。」
翔澤匆匆忙忙掛了電話,連晚安都忘了說。

他從來沒有這樣過,善美握著話筒,傻站在那兒,直到貴成叫她,她才回過神來。


愛相隨(三十二)    續上篇-2         2004/6/13            作者:jennifer


第二天晚上,美智子過來看她,她特地到中華料理店買了海鮮粥給善美吃。
「哇!還是妳最好了。」善美看到了香噴噴、熱騰騰的粥,眉開眼笑地說。
醫院的食物,她吃不習慣。
「看在妳出差經常幫我血拼買東西的份上,我當然要來巴結巴結妳囉…﹒,喂,沒見過像妳這麼嘴饞的病人。」
善美開心地喝著粥,不理會美智子的取笑。
「小姐,我還以為妳只是普通感冒,想不到妳病得這麼嚴重。」
「大概最近太累了,又沒運動,抵抗力變差了。」
善美邊吃粥,邊回答美智子。
「喂!這真田裕義是誰啊?」
美智子指著窗台邊的玫瑰花問道。
「我爸的同事啦!」
「妳爸的同事?多大年紀啊?」
「三十多歲吧!」
「三十多歲?喂,他該不會也是妳的仰慕者吧?」
「妳別亂講。」
「我亂講?我生病時,我爸的同事可沒送花給我啊!喂,當心妳那尹翔澤吃醋了。」
「他是我爸同事,我總不好把人家送來的花給扔出去吧!」
「咦!怎麼沒看見妳那尹總經理送的花呢?」
「他最近很忙。」善美維護著翔澤。
「喲,瞧妳體貼的…﹒﹒,噯,妳猜我給妳帶什麼好東西來了?」美智子神秘兮兮地說。
「什麼啦?」
美智子慢吞吞地從手提袋裡拿出了一本雜誌。
「哪。」
善美接過來一看,是昨天才出刊的韓文雜誌「漢城人物」。
「妳什麼時候看起韓文書刊來了?」善美笑問道。
「看韓文書刊?」美智子哈哈笑著:「你們那些個圈圈叉叉的字,我哪看得懂。」
「那妳買這幹什麼?」
「買來解妳的相思之苦呀!」
「什麼嘛!」
「妳翻到第二十五頁看看。」
善美依言翻到雜誌的第二十五頁,臉上立時綻出了笑容。
上面是一篇有關翔澤的報導,標題是「投資銀行界金童-尹翔澤」,版面上還登了他的照片,那是公司的公關照,照片中的他一臉酷酷的模樣。

「昨天我跟信夫去逛書店,才知道日本現在刮韓流風這麼厲害,書報架上一大堆韓文刊物,我隨手翻了翻,居然就湊巧看到裡面登了尹翔澤的照片,我也看不懂韓文,光認得裡面幾個漢字,什麼黃金單身漢什麼的,也不曉得在說些什麼,我想妳一定還沒看過,就順手買來給看妳囉。」
「哇,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酷,這麼帥的男人啊!真想要這樣的男朋友。」
美智子湊在善美身邊對著翔澤的照片評頭論足起來。
善美嘆了口氣,說:「唉,妳別不知足了,有人風雨無阻每天早晚接送妳上下班,我都不知有多羨慕呢!」
「妳也可以呀!我要是妳,老早就飛到漢城去,把那個尹翔澤牢牢看住,免得他給別的女人搶走了。」
「……」
「噯,上面寫了些什麼啊?」
「妳別吵我。」善美頭也不抬地回答,全神貫注看雜誌。
「見色忘友。」美智子敲了善美腦袋一下。
善美讓文章的副標題給吸引了,上面寫著--正確果斷的抉擇使MSDW傲視金融界。她讀著讀著,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生病這幾天,報紙都沒看,發生了這麼重大的事都不知道。

報導中寫著,泰利的案子因為內部利益擺不平,被人一狀告上韓國證管單位,現在泰利和承辦案子的證券商都面臨被調查和起訴的命運。文章中稱讚翔澤壯士斷腕,做了一個明智的抉擇,讓MSDW免於名譽的損傷,更進一步奠定了MSDW在業界的領導地位。
翔澤洗刷了冤屈,她心中的一顆大石總算放下了。
翔澤一定很欣慰,待會兒跟他通電話時,可得好好恭喜他;噢,對了,她還沒告訴他打算到穆迪工作的事,等一下一定要記得跟他提,讓他驚喜一下。

明知道雜誌報導之類的東西,多半都是寫些錦上添花的事情,善美還是興味盎然地看下去,翔澤平時處事十分低調,除非必要,很少接受媒體的訪談。作者在文章中細數翔澤擔任公司亞洲區董事總經理以來所承作過的案子,對他的能力大大讚美了一番,善美好開心,嘴角不時露出笑容。

再下來是翔澤對各個產業發展未來的展望,言談中維持他一貫獨到精闢且具前瞻性的看法,每回她在公司內部刊物上看到他的文章,總會來來回回讀個好幾遍,心中佩服得五體投地。

才剛翻到次頁,美智子便在一旁嚷嚷了起來。
「這張照片也好帥!」
善美一看,原來是張翔澤打高爾夫球的照片。
照片下邊的文字寫著他上星期和朋友作私人球賽聚會,一桿揮進洞,賺到了三百五十萬韓圜獎金。
「上面寫什麼?」美智子問。
「說他打球一桿進洞,贏得了三百五十萬韓圜獎金。」
善美眉飛色舞地說,好像那一球是她打進洞似的。 
「天哪!一桿進洞!下次看到他一定要好好敲他一頓,到時候,妳可不准攔著我喔!」
「好啦,好啦!」善美一口應允了。
上星期她人在紐約參加研討會,翔澤也真是的,居然連說都不跟她說一聲。
善美的目光忍不住又回到那張照片上。
翔澤穿著淺米色 Polo衫,卡其色休閒長褲,瀟灑帥氣,善美看著心中陶醉了起來,他真是帥得沒話說。
「甄善美,我看妳得當心些了!」美智子忽然用力拍了善美肩膀一下。
「唉唷!」善美撫著肩說:「妳幹嘛啦!」
「妳看看尹翔澤後面那個美女…﹒﹒。」
善美仔細一看,笑容凝住了。
翔澤身後站著的人是金慧珠。

「噯,妳怎麼了?」美智子用手肘頂了頂善美肩膀,「喂,妳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善美回過神來,「妳別胡說。」
甄善美,妳又犯什麼傻!翔澤只不過是參加私人球賽聚會,而且金慧珠是他們家的朋友,一起出現在球場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善美按捺住心頭的起伏,沒想到下段標題更是讓她心頭一跳,她連忙看了下去。

“心中的她,出現了嗎?”

『尹翔澤,這位黃金單身漢,正等待著心中的 Miss Right出現。

根據側面了解,這位極其重視個人隱私的年輕總經理,最近似乎是墜入愛河了,儘管他本人不願證實,不過從這位事業春風得意的帥哥眉宇間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笑意與靦腆,似乎是不言可喻了。本刊記者上週四深夜無意間在江南區的一間酒吧目睹尹翔澤和一名身著紅衣的長髮年輕女郎同桌小酌,兩人並於其後相偕離去,這名女子是否就是尹翔澤心目中的Miss Right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善美的臉色一陣慘白。
上星期四的深夜就是她在窗邊守候的那個夜裡,那天金慧珠身上穿的正是紅色的衣服。
那晚,翔澤果真是和金慧珠在一起的。


待續


愛相隨(三十三)              2004/6/20               作者:jennifer 


翔澤按了門鈴,出來應門的是英順。
「尹先生!」英順訝異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快進來!快進來!」英順熱絡地招呼翔澤。
翔澤躊躇了片刻,他和英順只見過兩次面。
「老師不在嗎?」
「教授和朋友去登山了…﹒﹒,怎麼沒聽善美說你要來?」
「我也是臨時決定的。」

他陪同台灣一家電子公司的負責人巡迴美國和歐洲幾個大城舉辦法說會,為下個月的發行案作暖身準備,昨晚才回到漢城,今天晚上又得飛倫敦參加星期一的董事會。早上他才決定到東京來的,他想給善美一個驚喜。

「聽教授說你好一陣子沒過來了,最近一定很忙吧?」英順問道。

翔澤嘴角一絲苦笑,這陣子他真的是忙得分身乏術,他有一個多月沒上東京來了。上回善美生病時,正好文榮信用卡公司出了事,他想過來看她都騰不出時間。

每年第一季,一向都是企業發債籌資的高峰期,熟稔財務操作的公司都會把握股市元月效應股價上漲的機會,在這個時候完成年度籌資計畫,今年也不例外,一、二月裡市場熱鬧滾滾,光是他這邊就做掉了七個案子。原本以為跨入第二季市況會清淡些,可以稍微喘口氣,沒想到聯準會主席葛林斯潘在參議院聽證會的一番談話,不但引發利率即將走升的臆測,也引爆了另一波的籌資熱潮。撇開韓國本身的案子不說,三、四月間單單台灣和新加坡兩地,就有四、五個案子同時在進行著,加上中國建設銀行一百億美元的上市案,由於手續費收入誘人,競爭對手無所不用其極地動員各種人脈關係,希望搶奪這塊業務大餅,MSDW雖然和中國建設銀行早就建立了策略聯盟的合作關係,他卻也不敢掉以輕心,密集飛到北京和中國政府主辦官員溝通,再加上每季固定視察拜訪客戶的行程,每天的行程都排得滿滿的。偏巧這時候,文榮又出了狀況,先是旗下的信用卡公司受到LG信用卡公司破產重整連鎖效應的影響,面臨一家主要往來金融機構抽銀根的危機;文榮這幾年積極擴張業務,財務槓桿比率很高,最近在中國的石化廠又處於撥款階段,處理不慎,可能會連帶衝擊到集團的財務調度,他幫著大哥準備說帖,擬定備援應變計畫,總算說服了債權銀行繼續提供融資,幸好事情處理得宜沒有見諸媒體,不然以父親好面子的個性,不氣死才怪!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哥接著因為身體不適住進了醫院,檢查結果竟然罹患了肝炎需要靜養,父親一向仰賴大哥,現在頓失幫手,文榮運作指揮都落在老人家肩上,他無法坐視不管,只要人在漢城,每天都儘量抽出時間到父親那裡看看,晚上下了班便趕回家裡協助父親處理業務,加上公司裡的事也忙,幾乎每天都弄到三更半夜才回家,他真恨不得能生出三頭六臂,一天能當成四十八小時來用。就這樣,整整一個多月他忙得沒法上東京。善美有一次說要上漢城來看他,那時他正忙得暈頭轉向,又不想善美跟著擔心,硬是攔著不讓她過來。

「是,最近手頭上的事情忙了些。」
翔澤四下張望了一下,「善美…﹒﹒不在啊?」
進屋半天了,都沒瞧見善美。
英順笑了笑,「她到車站旁的那家戲院看電影去了,教授的同事送了兩張招待券,我看她在家裡悶著慌,讓她出門散散心。」英順看看錶,「電影恐怕還要一個小時才散場。」
「那地方我知道,一會兒我去接她。」翔澤說。
他和善美一起去那裡看過一回電影。

「這是老師的畫嗎?」
翔澤指指窗前畫架上那幅未完成的水彩畫。
英順笑著搖搖頭,「那是善美畫的,怎麼,你不曉得她喜歡畫畫啊?」

翔澤凝神看著畫,不自覺皺起了眉頭。
那幅畫筆觸凌亂,色彩陰陰鬱鬱的,讓人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善美最近也很忙吧?」翔澤問道。
他聽 Peter說,善美最近幫忙接下了幾件同事的案子,假日裡也到公司加班,他怕她身體吃不消,說過她一回,她卻是頂了他一句:「你自己不也一樣。」

英順笑看了翔澤一眼,說道:「善美的事,你應該比我清楚呀!」
翔澤尷尬地笑了笑。
不知他是不是多心了,最近和善美通電話時,總覺得她口氣淡淡的,以往她總喜歡抓著電話跟他東聊西扯,她會關心他做了什麼事,她會嘮叨他三餐不按時吃,她會把發生在她身邊有趣的事說給他聽,每每到深夜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收線;最近她的話卻是明顯變少了,講話的人反倒變成是他,而且經常說著說著,她突然就催著他早點休息,他那時因為公司和家裡的事搞得頭大如斗,也沒留心,還以為她是體貼他身體,近來卻愈發覺得有些不對勁。

「尹先生…﹒﹒」英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阿姨,您有事儘管說。」
「你別怪我多管閒事,你……跟善美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英順問道。
翔澤怔了怔,搖著頭說:「沒有啊,阿姨為什麼這麼問?」

英順嘆了口氣,「自從上次生病以後,善美就常常一個人坐在窗前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善美這孩子,不開心的事總喜歡擱在心裡,怕她爸爸擔心;你這些日子沒過來,我跟她爸爸兩個人還以為你們鬧彆扭了。唉!女孩子家有時難免愛鑽牛角尖,鬧鬧小脾氣,你就多讓讓她吧!善美這孩子也可憐,母親早早就不在了,連說個體己話的人都沒有,她爸雖然疼她,畢竟是男人,有些話也不好對爸爸說,我再怎麼說都是外人,有些事也不方便多問,我看她那副鬱鬱寡歡的樣子,心裡既難過又著急。」
「阿姨,妳放心,我們沒事…﹒﹒。」翔澤說。
善美果然是有些不對勁,英順的話證實了翔澤心中的想法。

「對了,我聽教授說,善美上次到漢城找你商量換工作的事,結果怎麼樣了?我每回問她,她總是說還沒決定,這種事再簡單不過,真搞不懂你們兩個人在想什麼。」
翔澤沉默著。
原來善美上次到漢城真是要跟他講穆迪的事,她一直沒跟他提起過這事,他還以為那件事沒談成。
「尹先生?」
翔澤回過神來,「阿姨說的是…﹒﹒善美要到紐約工作的事嗎?」
「善美到紐約工作?」英順哈哈笑了起來。
「阿姨?」翔澤不解地看著笑容滿面的英順。
「善美要到紐約工作?你聽誰說的?」英順說。
「一個朋友。」
「怕是你誤會了吧,我聽教授說善美是要申請到那家公司的漢城分公司做事,教授說起這事心裡可是好捨不得…﹒﹒。」

翔澤欣喜若狂地來到了戲院門口,他買了燻雞三明治,善美喜歡吃這裡的燻雞三明治。
今天放映的是「鯨騎士」,他想起曾經答應要陪她一起看的,竟然給忘了,心中很是愧疚。

一點鐘,電影散場了,黑壓壓的人潮從出口湧了出來。翔澤凝神留心著每一個步出戲院的身影,生怕錯過了善美。

他翹首引頸,終於瞧見了心心念念的善美,她紅著眼眶從戲院裡走出來,翔澤不覺笑了,唉,這小姐一定又在戲院裡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了,真弄不懂她怎麼有那麼多的眼淚!翔澤正想迎上去,突然發現善美身邊跟著一個人,那人是貴成的同事真田裕義。
翔澤遲疑了一下,才出聲喊善美。
「善美!」
善美轉頭瞧見翔澤,她的心一緊。淚眼模糊中,她看著他。還好,他們隔著一段距離。
真田裕義跟翔澤打了聲招呼後,先離開了。

兩人沿著林蔭道往東京大學的方向走,沉默橫隔在他們之間。

翔澤一路上都沒說話,她想他一定是看見她和裕義在一起心裡不高興。

好久好久,翔澤終於先開了口。
「你們一起看電影?」
想到陪善美在戲院裡看戲的是另一個男人,翔澤心裡很不是滋味。
「我在戲院裡才碰見他的。」善美說。
她到了戲院裡面,才發現隔壁坐的是真田裕義,原來電影票是他給爸爸的。
唉,她何必急著解釋呢?反正他怎麼想都已經無關緊要了……﹒。

「妳在生我氣嗎?」翔澤問善美。
剛才她在戲院前盯著他看的眼神,哀哀怨怨的,弄得他惶惶不安。

善美看了翔澤一眼,她以為生著氣的人是他。
「我幹嘛生你氣?」
「因為我這些日子都沒有過來看妳。」
「我知道你忙。」
她知道他公事忙,也知道他忙著處理家裡的事。
「怎麼突然跑到東京來了?」
他不是星期一要到倫敦開會的嗎?
善美說話的語氣,像是在跟普通朋友說話般,客氣得令他難受。
翔澤握住了善美的手,「我很想妳,我想見妳……﹒」翔澤說。
善美嘴角彎了彎,她是多麼的想念被他握著的這份溫暖和安心,但是,這種幸福的感覺她還能繼續保有多久呢?一股酸澀從她心底湧起。

「為什麼不告訴我妳打算回漢城工作的事?」翔澤說。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我爸告訴你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翔澤追問道。
「我還沒做最後決定。」善美別過頭去。
「妳到漢城來,不就是要告訴我這事嗎?」
「我改變主意了。」
「為什麼?」
「我還要考慮別的事。」善美忍著心酸說道。
他又觸動了她的傷心處,她不想再想起上回到漢城的事了。


愛相隨(三十三)   續上篇        2004/6/20              作者:jennifer


翔澤按捺不住了,他用力握緊了她,「妳是怎麼了?說話古古怪怪的?」
「我本來就是這樣的。」善美衝口而出,可是她的目光卻不敢看向翔澤,她怕自己會掉下眼淚來。
翔澤將善美的手放在心口上,她低著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那絕對不是我認識的甄善美,」翔澤想從善美臉上找尋答案,卻是徒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是…﹒﹒我做錯了什麼讓妳生氣?」
善美搖搖頭。
「是不是生氣我這些日子都沒過來看妳?生氣我冷落了妳?」他看著她。
「不是…﹒﹒」善美搖搖頭,眼淚不聽話地流了下來,她不是生他的氣,她是生自己的氣。
她想念他,他卻攔著不讓她上漢城,她知道他是不想她為他掛心,他習慣了獨自面對挑戰,她覺得無奈又挫折;或許從始至終,翔澤都把她當成一個需要小心呵護的女生,他為她遮風擋雨,卻從沒想過她也能夠陪他一起走過風雨的!每當她聽著他疲憊又遙遠的聲音時,總是既心疼又難過。她想,他真的不該愛上她的,她帶給他的,只是牽掛和羈絆。

翔澤將善美擁入懷中,「對不起。」他溫柔地對她說。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溫暖與味道,幾乎動搖了她的意志,她心裡很清楚自己其實是不捨得離開他的。

他們坐在校園的草坪上。
春天來了,草綠了,花也開了,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善美想起了去年和翔澤躺在輕井澤矢崎公園曬太陽的事,那是個令人懷念的下午。

善美將三明治撕成兩半,分了一半給翔澤。
「好吃嗎?」
善美點點頭,他買給她的,她都喜歡。
「妳瘦了!」翔澤說。
善美聳聳肩說:「還好吧!」
她側過臉來看他,嘴角揚了揚。
「我知道妳要說什麼!」
他自己其實也瘦了一大圈。
「你都在忙些什麼?」她問他。
「還不就是忙公司的事,你們這裡不也案子一大堆?」翔澤輕描淡寫地說。
「嗯。」善美點點頭。
這些都是她知道的,即使他不說,她也可以從報章雜誌的報導上,窺知一二。
「還有其他的嗎?」她試探著問他,她想知道他家裡的事解決了沒有,一個她在漢城媒體界做事的朋友跟她說了些有關文榮的傳言,翔澤近來一定也為這些事傷神勞心的。
「就這些了。」翔澤說。
翔澤的反應跟她預期的一樣,善美心中有說不出的失落與傷感。

她不曾懷疑翔澤對她的愛,只是,另一個女人或許比自己更適合他,那個他願意在深夜裡對她傾吐心事,那個可以陪他一起打高爾夫,那個會為他煮人蔘糯米雞湯的人,也許才是真正能帶給他幸福的人!

下午,她做水蜜桃義大利麵給翔澤吃,那是她一直想做的事。
「好吃嗎?」她問他。
「很好吃。」
善美笑得很甜。
「你要記得這味道。」善美說。
「嗯?」翔澤不明白善美的意思。
「呃…﹒」善美微笑著:「我的意思是,很多事情,第一次的感覺往往是令人最深刻難忘的。」
她希望他永遠記得這餐飯的味道。

晚上,善美堅持要送翔澤到機場。
翔澤很開心,他想善美一定是捨不得他,畢竟他們一個多月沒見面了。

「星期一趕緊去跟穆迪再談談回漢城工作的事。」翔澤千叮萬囑,「有什麼問題,跟我說一聲,我認識他們紐約那邊幾個頭頭。」,一想到善美要回到漢城來,他就高興地快發狂,即便那是三、四個月以後才會實現的事。

善美默然不語,那個機會老早不見了,時間、潮水和工作,都不會等人的。

「自己身體要注意,別淨顧著工作。」她對他說。
「我盡量。」他摸摸她的臉。
「你可以抱抱我嗎?」她問他。
「現在?」翔澤有些訝異,她一向在公眾場所都是很害羞的。
「對,就是現在。」
「妳越來越會撒嬌了。」翔澤在她耳邊說著。
以後不會了,翔澤!她的心流著淚。

「我口渴,想喝水。」善美說。
趁著翔澤到販賣機買茶水,善美將信放進了翔澤公事包中,那封信已經寫好一個多禮拜了。
那是她跟他道別的信,是她深思熟慮才決定的。

「快進去吧!」她跟他說。
善美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翔澤用力攬了善美肩膀一下,「我下星期過來。」他說。
「嗯。」善美點點頭,「你進去吧。」她推推他。
「我要看著妳走。」翔澤說。
「那…﹒我先走了。」善美轉身,快步朝出口方向走去。
她以為自己堅強地可以目送他離去,她想用眼睛拍下他的身影,長存心中,卻發現自己根本脆弱得沒法面對他。

善美淚眼模糊地穿過人群,輾轉換車,來到了台場海濱公園。
她再也按捺不住滿心激動的情緒,捂著臉哭了起來。
她曾經在金慧珠面前大聲地說,如果有一天,翔澤覺得有另外一個女孩更適合他,她一定會放手成全他的。這話說來何其容易,真正要放手時才發現是何其之難,她的心好痛好痛,她割捨不下這段感情,她捨不得他。

過去幾個星期,她幾次來到這裡,流著淚,反反覆覆想著她和翔澤的事,心頭卻是越理越亂,這次似乎連海水也載不走她滿腹的傷心與愁緒了。聖修伯里筆下的小王子在憂鬱的時候,喜歡看落日,有一天,小王子看了四十三次的落日。她是不是也要看過四十三次落日,才能忘記心頭的傷痛呢?

淚水滔滔湧了出來,她無暇顧及旁人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

手機響起,是家裡打來的。
「爸!」她擦乾眼淚,努力掩飾著哭啞了的嗓音。
「善美,妳在哪裡啊?」
「我在街上逛逛。」
「翔澤剛打電話來找妳呢!別太晚回家了,明天還得上班呢!」
「我知道。」

她知道爸爸在擔心她,可是現在她真的沒法回家面對父親,此時此刻,除了這兒,她哪裡都不想去。
這兒充滿了許多她和翔澤的回憶。
翔澤知道她喜歡這裡,常常陪她來這裡。
她想著他們的相識,想著他們的愛情,想著他們一起做過的事情。他總是遷就著她,包容著她,寵愛著她,自始至終,他從來沒有讓她為難過。她恣意地享受著他的體貼和寵溺。她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都充滿著快樂與甜蜜。一個眼神,便知道彼此心裡在想什麼,她理所當然地以為自己和翔澤心靈相繫,直到美智子拿來那篇報導,她才明白真正能和他交心的原來另有其人,她從來不曾打開過他內心深處的那扇門。

有人說,當一個人最軟弱的時候,心中所想念的那個人,就是此生所尋覓的人。
在她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只要有他在,她便安心了,她知道他就是她所等待的人。然而,在他最低潮的時候,能跟他分享心事的卻另有其人,或許,另一個人是比她更適合他的。當她第一次在倫敦見到他們兩人一起時,她不也覺得他們是很相配的一對嗎?

也許,從一開頭,她和翔澤隔著千里談情,椎心的相思,蒙蔽了他們的理智,讓他們義無反顧地相愛,每一次的相聚,他們總是熱烈地享受著愛情甜美的汁液,無暇細思,無暇深究。她想,她應該給他一點空間和時間,好好釐清這一切;她想,他們應該分開一段日子,或者他會發現,誰才是他真正所愛,她應該對他公平一些的。她把一切都寫在那封信裡頭了,她要他平心靜氣地仔細想想。

她原以為過去幾個星期的內心煎熬,已經把一切都想清楚了,她以為自己能坦然平靜地面對這一切,哪裡知道跟他道別的那一刻,一顆心卻四分五裂了。

她懊悔,她生氣,她幹嘛充偉大,硬要把自己心愛的男人推到另一個女人的懷裡,她是天字第一號的傻蛋!她是他的靈魂伴侶也罷,生活伴侶也罷,她只管拘住他的心就好了,她只管自己幸福快樂就好了!她為什麼要笨得去喚醒他?然而她愛他,她希望他快樂,愛一個人不該是那麼自私的啊!

淚水再度潸然而下。

善美離開了公園,將自己置身在繁華喧鬧的市街中,她漫無目地的在街上走著,一任雨絲飄落在身上。市中心廣場的電動看板上正撥放著平井堅最新單曲MTV,平時扣人心弦的歌聲,今天就像一陣風般逕自從她耳畔拂過,竟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她終於知道心被掏空了是種什麼樣的感覺了。

恍然間,一把清亮悠揚的女聲驀地流轉到她耳際,心酸的歌詞觸動了她的心。

I‘m a big big girl
in a big big world
It‘s not a big big thing if you leave me
but I do do feel that
I too too will miss you much
miss you much﹒﹒﹒

I can see the first leaf falling
it‘s all yellow and nice
It‘s so very cold outside
like the way I‘m feeling inside
…………
Outside it‘s now raining
and tears are falling from my eyes
why did it have to happen
why did it all have to end
…………﹒
I have your arms around me ooooh like fire
but when I open my eyes
you‘re gone﹒﹒﹒

寒夜微雨中,她的心凜冽如寒冬,臉上濕著的分不清是淚還是雨。明天當她醒來時,翔澤是不是已然走出了她的生命呢?

善美站在街角聽著那首歌,心酸又心痛……﹒。



待續

翔澤要如何挽回善美的心呢?
我會努力在端午節(6月22日)晚上貼上愛相隨(三十四),請你們多忍耐兩天。


愛相隨(三十四)             2004/6/22                作者:jennifer


飛機起飛了,翔澤猶自望著窗外,他的心中充滿了不安。
善美掩著臉離開機場,他追出來時,她已然不見蹤影了。
他放心不下,打了她行動電話,她沒有接;他又打了電話到她家裡,老師說她還沒回家。看來,只有等到了倫敦再跟她聯絡了。以往兩人分手時,她也常忍不住紅了眼,可是他從沒見過她這樣傷心過,好像經歷著一場生離死別般。

翔澤拿出公事包,明天董事會的議事資料他一直都沒時間看。
公事包裡有一個藍色的信封袋,翔澤皺了皺眉,他不記得公事包裡有這樣東西的。
翔澤翻過信封正面一看,吃了一驚。
信封上,善美娟秀的筆跡寫著:給翔澤。
她為什麼寫信給他?
翔澤腦海中浮現出善美方才離開時傷感的模樣,不安籠罩了他。

拆開信,才看了開頭兩句,翔澤整個人便呆住了,他沒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跟他道別…﹒﹒,她請求他原諒她的任性。

她寫著,人的一生中,總是在尋覓兩個伴侶,她多麼希望自己能夠兩者合一,既是他靈魂的伴侶,也是他生活的伴侶,可惜她不夠完美,只能作他生活的伴侶。她說她一直對他很不公平,她應該還他一個公道,一份公平。她要他想想清楚,是不是有另外一個人比她更合適他,比她更能帶給他快樂,比她更能傾聽他內心的聲音,或許那個人才是他真正情感的依歸。她希望他能得到真正的幸福,那是她衷心的許願,即便他的決定可能令她痛不欲生。

「你不必擔心我會受傷,我也有著一顆堅強的心的,…﹒﹒」,善美跟著寫了些什麼,翔澤再沒心思看下去了,他的腦子裡亂成一團,愣愣地盯著眼前那兩張信紙發呆。

原來,她要他記著水蜜桃義大利麵的味道,原來,她要他在機場抱抱她,是因為她要跟他分開了……。

許久許久,翔澤的腦袋和神經系統才恢復了功能,他開始整理著思緒。

他把今天從英順那裡聽到的話,前前後後,仔仔細細想了一遍;又將這一個多月來善美和他之間發生過的事情,從頭到尾回想了一遍,他肯定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或者是有什麼人對她說了什麼話,讓她以為他心裡還有別人,讓她改變了回到漢城工作的計畫,讓她做了這樣一個傷透他心的決定。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他竟然渾然不覺!他這陣子真的是太疏忽她了。

翔澤抱著腦袋,用力地想。
對了!一定是那次善美到紐約研習,回程突然繞道漢城看他那回。英順不是說善美要和他商量工作的事嗎?他那次以為她要到紐約工作,有心避著她,弄到半夜才回家;第二天又因為開會抽不了身,對她爽了約;善美那天不告而別跑回了東京,還留下了一張寫著人蔘糯米雞的奇怪字條。一定就是那次!她一定是對他有了什麼誤會了!

翔澤感到自責又無奈。
「我不夠好,無法在你需要的時候陪你走過風風雨雨…﹒﹒」
「我希望你得到真正的幸福…﹒﹒」
這個傻女孩!她不知道她在他生命中佔了何等重要的位置嗎?她是他力量的泉源,是他幸福之所繫呀!

「我希望你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想想清楚,哪一個人才是你真正情感的依歸,誰才是你心中所愛…﹒﹒」
哪一個人是他情感的依歸?哪一個人是他心中所愛?他心中只有她一人,她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我應該還你一個公道,一份公平,明知那可能會令我痛不欲生,可是你放心,我可以撐得過去的。」她的語氣是那樣的毅然決然,彷彿要將他們之間的情愛與牽繫一劍斬斷。
翔澤的心一陣苦澀。
她以為自己是法官,可以決斷他的感情嗎?她這樣一廂情願地寫了封像是訣別信的東西給他,對他公道、公平嗎?她顧慮到他的感受了嗎?她的決定讓他痛澈心肺,她知道嗎?
如果她此刻在他身邊,他真想好好罵她一頓,他真的被她氣死了。

翔澤頭疼地按了按額頭,他該怎麼做才能讓這個固執又自以為是的女孩,心回意轉,回到他身邊呢?

翔澤抵達旅館時已經是倫敦夜裡十點多了,他拿起電話,又放了回去。現在是漢城早上七點多,善美大概要出門上班了。依著善美的性子和她在信中決然的語氣,他知道在電話裡是跟她說不清楚的,可是他實在沒法等回到東京再跟她講道理,他會抓狂的!

善美呆坐在辦公桌前,她覺得整個人像被撕裂了般,外表毫髮無傷,魂魄和身體卻是四分五裂的,從她將那封信放進翔澤公事包的那一刻起,她有如行屍走肉般過了一夜,沒法闔眼,沒法吃東西,她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翔澤此刻一定已經看到她的信了,他一定是既生氣又傷心。可她寧願他現在氣她,怨她,也不要他日後有遺憾。

儘管身心俱疲,辦公室裡忙碌的氣氛,卻使善美不得不打起精神來面對工作。她打開電子郵箱,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她在等一封倫敦法務部門的回信。

信箱裡除了她所等待的法務部門回函外,還有交易部的市場評論,研究部最新產業報告,林林總總十來封新郵件,善美漫不經心地瀏覽著信件主旨,隨手將一些廣告郵件給刪除了…,忽然間, HyongChul﹒Yun” 十二個英文字母映入了她眼簾,她全身的細胞都顫慄了起來。

信件主旨上寫著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她痴痴看著眼前那一行情意深重的字,淚水滑下了臉頰。
她用顫抖著的手將滑鼠在上面輕點了下去,信上只有短短幾行字。

“我們剛開始交往時,我曾在車站旁的花店買了一朵玫瑰花送給妳。妳當時問我說:「才一朵啊?」我回答妳:「就一朵。」

從始至終,我的回答都不曾改變。 “

善美泣不成聲。
她始終記得他說這話時,眼裡款款的情意;她從沒忘記那朵代表著他情有獨鍾的玫瑰。
善美在同事異樣的目光中,跑出了辦公室。
「Peter在嗎?我想跟他說句話!」善美喘吁吁地來到了老闆的辦公室。
「他在…﹒﹒」
秘書友理子話還沒說完,善美已經像一陣風般,衝進了Peter的辦公室。
「甄善美…﹒﹒」Peter顯然讓善美嚇了一跳。
「我有要緊事要請兩天假,你可以准我假嗎?如果…﹒如果你不准假,我只有辭職了。」

善美搭上了中午十二點往倫敦的班機,身上一件行李都沒帶。

倫敦烏雲滿天,下著傾盆大雨。
善美撐著傘,站在公司大樓對街等翔澤。
秘書室的人說現在正在開董事會。
翔澤住在海德公園附近的 Inter-Continental Hotel,她可以在那兒等他的,可是她只想儘快見到他。他隨時都會從對門那兒走出來。

六點多鐘,下班時間到了,大樓裡的人陸陸續續離開了,善美沒有看見翔澤的蹤影。她焦慮了起來,難道她錯過他了嗎?心念一轉,打算到街口電話亭打個電話再跟秘書室查問一下,才移動步子,兩腿一軟,險些摔了一跤,幸好扶住了旁邊的燈柱。她在這兒已經站了兩個多小時了,兩隻腳又酸又麻,完全不聽使喚了。

「妳是不是剛才打電話過來的那位小姐?」接電話的小姐認出了她的聲音。
「呃…﹒﹒是。」善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董事會還沒結束,今天的案子比較多些,可能還要一陣子吧!請問妳找哪位董事?如果有急事,我可以先幫妳傳個口信。」
「不用了,謝謝。」

善美來到街角的coffee shop。

「請給我一杯Expresso。」她對服務生說。
「這裡用,還是帶走?」服務生笑容可掬地問她。
「帶走的。」
她請服務生將咖啡裝在特製的保溫杯裡,她要帶給翔澤。
對她而言,這裡有著特別的意義。這兒是她第一次幫翔澤買咖啡的店面。那次他們一起到倫敦出差,她在這家店裡買了一杯Expresso給他,翔澤當時還問她為什麼知道他喜歡喝Expresso,弄得她面紅耳赤的。那時她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似乎一切就是那麼自然而然,順理成章。事後才明白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留心著他的一舉一動。

善美在coffee shop裡停留了片刻,又回到原處等翔澤。
雨還是嘩啦嘩啦地下個不停,風也越颳越大,雨傘被強風吹翻了好幾回,她的頭髮和衣服都被淋濕了,她卻是全然不在意,一心一意等著翔澤。

一刻鐘之後,幾個西裝革履的人先後乘車離開了公司,她認得其中兩位正是公司的董事,她猜想會議應該是結束了。過了老半天還是沒瞧見翔澤的影子,翔澤沒來開會嗎?還是她真的錯過他了?善美不安了起來……。

終於,她看見翔澤了。
他眉頭深鎖,心事重重的,他的模樣讓她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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